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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当吴淼打算与殿前侍卫交涉时,忽然几支羽箭破空而响,殿前守卫每人皆如刺猬一般,被射穿在地。
陈霆此时已带人气势汹汹走到殿前,先前他也闻得陆振交待,务必要清杀这些殿前卫,以避免这些人为他人所用,影响最后的大事。陈霆自然明白陆振说得所谓他人,正是太尉吴淼。若让吴淼接手这些宿卫,人力上虽不能与他分庭抗礼,但也会剥夺部分话语权。而这些话语权在最终陆昭冲进殿内亦或是其他人冲进殿内时后会被如何评判,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为了自己也为了陆家,他必须要将这些崔孝所掌的宿卫斩尽杀绝。
“陈霆,你滥杀无辜,难道也想造反!”果然,怒喝自杨宁口中宣扬而出,剑锋几乎要掠向陈霆。然而吴淼却按手阻止了下来,他明白既然陈霆是有预谋地取得了宫禁控制权,那么宫外也会有人与他呼应。如果贸然杀了陈霆,那么无疑也会给解救他们的人造成困难甚至让这些人枉死在外。而荆州军在没有任何威胁后,一定会反攻永宁殿,严格控制皇帝,甚至会将皇帝南移至荆州,作为人质,继而让后面的人反攻京畿更加棘手。
陈霆后退一步,放下兵刃下拜道:“霆身为人臣怎敢有二念。早年随崔谅陈兵扶风,实乃无奈之举,如今眼见苍生齑粉,渭水腥红,幡然醒悟,决定护军殿前,再不为逆贼所用!只是殿前这些宿卫借由崔孝掌管,乃崔家嫡系心腹,今日诸公好心劝阻,但来日这些人未必不会心生恨意,因此宜早除之,以免未来祸患。”
吴淼不置可否,只冷眼看着陈霆,他明白陈霆背后站着的人是谁,除了陆振这个少府监,还能有谁。然而陆振此人就真的这样可信么,如若此人借机南逃复国,谁能阻止的了呢。
此时殿门慢慢推开了,走出来的是宣室殿内监刘炳,只见他面带微笑对陈霆道:“陈参军能忠君爱国,斩除奸佞,皇帝也甚欣慰。只是如今皇帝病重,需要静养,还请陈参军谨守本职,护卫宫廷,莫要冲撞吵闹啊。”
陈霆闻言赶忙向殿门方向叩首道:“臣谨谢君恩,如今贼逆崔孝已然伏诛,请陛下放心安歇。”
待刘炳回到殿中,殿外众人仍是疑云纷纷,不禁向陈霆问道:“可是太子殿下回攻长安?”
陈霆闻言只是苦笑不答。众人见他此态,自知不会是太子了。
待众人各自回殿护卫,陈霆也将自己这一部人布防四周。片刻后,陆振亦带人入驻,并携带了不少粮米物资与大量的油料。如果陆昭没能得手,荆州军有人回攻,那么这里无疑将要面对一场死战。然而随着陆振的到来,整个长乐宫也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崔孝即死,其余宿卫也在陈霆与陆振的劝说下放松了守卫,暂时集中到一处,同时也得到了陆振不予追究的保证。而人被关押在宫中的不少朝臣此时也纷纷汇聚在永宁殿外,其中便有从连接未央宫廊桥摸进来的薛琬,此时以大长秋身份要求入内,护卫皇帝。然而无论众人如何要求,陆振与陈霆皆不为所动,仅以皇帝仍在休息为由,拒绝了所有人的请见。
当即便有人出面质疑,指责陆振挟君自重,要求面君,却下下一刻被斩于阶前。
陆振将剑横在身前,冷冷道:“再有敢进者,斩!”
第227章站队
永宁殿回廊处,半轮月色自云端漏下,将青石铺就的地面照的如霜镜一般。吴淼一步踏入,竟无一点声音,如赤足蹈于冰上。他小心翼翼地漫步其中,树影轻摇,宫灯流转。倏而一阵刀风刮过,吹却了水月幻影,枝丫下潜藏的利爪,黑暗中跳动的兽目,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攀上了他的后背。此时他不过是一只听冰之狐,而上一次成就他此态的,是易储之变前的夜晚。
吴淼神色凝重,他从没忘记过陆振的猛虎獠牙,也从没忘记过那个吴郡小貉子是怎么与自己一唱一和后拿走赦诏,去关陇世族那里招兵买马的。他原想待时机成熟,便为儿子在崔谅处谋求一个军职,随后想办法运作,将皇帝带出长安。这样既可以保证皇帝的安全,又可以遏制陆家与其他世家在行台的力量。然而这样一个计划竟这样被陆家给截胡了。
吴淼神情凝重,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不知道城外到底有多少股力量,也不知道陆家是受谁的诏命。但依他来看,除了先前皇帝所发的衣带诏有号令各方回攻京畿,那么目前仍掌握印玺并且可以授命的只有皇后和太子。
他必须弄清楚陆家是奉谁的诏。如果陆家奉皇帝衣带诏亦或是太子中外督军事下达的手令,那么结果尚可以接受。但如果陆家拿出一份皇后的诏令,那么背后的意图就太值得深思了。
如今太子只怕仍在陇地,如果不能在陆家人攻克长安之前到达皇帝面前,占据一个拥有事权的位置,那么问题就不仅仅是一战之功的评判权交到他人手里那么简单了。在行台与太子归都的问题上,陆家可以竭尽所能拉扯出一个巨大的空窗期,在这段时间内与各方谈判,进而做出最利于自己的人事布置,譬如禁军。
现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保住许平纲。陈霆已经为陆家所用,崔孝既被杀害,那么许平纲的死也是早晚的事。由于许平纲与自己有所交往,原长安城宿卫有不少都在许平纲部任职。若再让许平纲落入虎口,那么陆家很可能会借由此次大功,将宫城禁军进行一次大换血。以陆家的方镇之威,中枢之力,日后必然会是另一个贺家。
思至此处,吴淼唤来王赫,如今王赫仍是殿前卫,算是崔谅松口允许记在他本人名下的部将。陈霆领人缴杀崔孝部众时,王赫等人因在东配殿内执勤,因此未受荼害。“你现在随我入殿面君,请皇帝口谕。”
片刻后,吴淼与王赫已从皇帝的居所中行出,远远见陆振正坐镇宫苑大门口,遂笑着走了过去,道:“小儿辈欲夸功,我等也当助力一二。”说完吴淼把皇帝的手诏交与陆振手中,这份手诏虽然没有皇帝印玺,但仍能看出来确是皇帝本人手书。
吴淼道:“想来报国之士已准备攻入宫城,我等受皇命前往长乐宫北门与西廊桥招安,还望靖国公放行。”
陆振恭敬接过手诏,在阅览过手诏的内容后,遂将其还给吴淼,略带微笑道:“太尉国
之肱骨,只是我等奉职固守此处,让太尉与王将军出去容易,但若再带人进来,恐难从命,还望太尉三思。”
吴淼亦是一笑:“吾等报效国家,便是死在外面,也是人臣本分。”现在谁都不知道长乐宫内外境况如何,但这些朝臣中,只有他有宿卫的根底,即便是冒着性命危险,他也必须替皇帝迈出这一步。
陆振闻言也知无法拒绝,旋即命人让开一条道路。
“太尉,太尉,如今殿中如何啊?”
“皇帝身前都有哪些人啊?”
吴淼既走进这些朝臣之中,便有人敢上前来请询,殷勤之态与在凉王反叛时那场议事会上相去甚远。吴淼随对人情冷暖司空见惯,但目视这些朝臣时仍觉恶心。吴淼哪能不知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他们此时此刻没有半分考虑过皇帝如何,不过是想在王师回攻之前在皇帝面前占据一个有利位置,来日更方便品评他人罢了。
此时薛琬站了出来,道:“太尉,如今位高堪任者仅有太尉一人,但长乐宫却有四门之塞。吾愿为皇帝陛下坐镇一门。”
吴淼停下了脚步。不得不说,都中宿卫虽然由不少人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军功子弟,但经由薛琬提拔的也不再少数。再加上薛琬与贺祎经营这些年,也算得上根底牢固。皇帝之所以愿意出这道口谕让他们前往各方平叛,其中便有制衡陆家这一考量。既然如此,那么引薛琬入局也并无不可。况且如今他的人手也确实不足,除了要集结长乐宫游散在外的宿卫将领拿下司马门,还要防守西面廊桥与北阙。只可惜,他的儿子不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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