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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福枝”赶紧应和一声,撂下手上的活,不敢怠慢地小跑过去,将那个大包裹往肩上一扛便出了门。
进宫五日,在陆乙的帮助下,季玶很快将周围的人和事熟悉起来。据陆乙说,那个叫福枝的小太监是十六岁才入宫的,在宫里也就只待了四年,入宫年数不长,又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性子,所以没有什么深交之人,如此也就大大降低了自己被别人识破身份的风险。
季玶换成了这样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低等身份,不仅要事事伏低做小,说话做事时还要刻意地装嫩。对于他这样一个一直在军中做领袖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好在赢畊皇子还是有些与生俱来的戏子天分的,几日下来,在陆乙的悉心指导下,他终于是找到了做“狗”的感觉:见到主人(上级)时,须得摇头摆尾、低眉顺目、唯唯诺诺。
戏子一旦找到了感觉,那就越演越像了。
因在军中多年的养成,他常是一脸的冷峻表情,眸中时不时会带出些狠厉的光芒,可只在几日光景下,他那一身的威严之气便就全部消失殆尽了。此时,嫩谁看了,他都是从头到脚的和气顺从,甚至连说话声中都会刻意带出些软糯的苏宁腔——因为那个叫福枝的小太监是苏宁人。
季玶肩上扛的布口袋虽说不上有多沉,但鼓鼓囊囊的很是占地方,压在一侧肩膀上时,脖子还须得歪着给它腾地方,没啥功底的人若是这个姿势保持得久了,也是很吃力的。
他是个十几年的练家子身板儿,手提肩扛的分量一般人望尘莫及,这点体力活于他而言就是洒洒水的事情,但因宫道上,时不时会碰到一两个行路中的太监宫人,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装出一副稍显吃力、停停走走的架势。
虽进宫只有短短数日,但他不仅快速地熟悉了周围的人和事,还凭借着带兵之人快速熟记地形的素养,已是把这个脑子里没有一丝记忆的儿时旧居内的地形掌握了个七七八八,自觉能应付各种情况而不露马脚。
正装腔作势地沿着宫道走着,忽然,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感官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身后好像是有人在跟着他!
原本不慌不忙的一颗心,即刻就紧绷了起来:难道是有人看出了什么端倪?
随后刻意地放慢了脚步,脑子里正各种狐疑中,忽然感到身后之人开始靠近,且越靠越近,最终,不轻不重地撞在了他后背上。
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想要试探他的人,于是伪装出了一个没有任何功底的素人应有的反应:脚步一个趔趄,肩上扛的包裹几乎摇摇欲坠。
“哎呀,这位公公,是我不小心,真是对不住了!”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季玶感到肩头晃了三晃的包裹被人帮忙稳住了。
他装腔作势地站稳,因身上有重物的缘故,仍旧保持着朝前的姿势,一息后,那个连声道歉的女子转到了他眼前:那是个宫人打扮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身形纤瘦高挑,梳着宫人的简单发髻,墨绿色襦衣襦裙,粉面薄唇,长得还挺好看,就是黑眼圈有点重,一脸没睡好觉的倦容中略带了些紧张之色。
看她这身装扮,就知道是个和自己一样“小”的宫人。所谓“小”,并非指年龄小,而是级别低等的意思。就像他借用的这个身份,也是个宫里级别最低的小太监。
这么宽敞的宫道上,几乎看不见几个人,这样也能不小心撞上来,要么是这人眼睛不好使,要么就是故意的。
果然,那女子神色紧张地左右环顾一番后,便稍微地凑近了他的耳根子处,声音很低地说道:“福枝,今夜子时初刻,尚衣局后墙边那棵海棠树下见!”
还没等季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女子便做贼似的一个转身快步走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宫墙间的背影,季玶脑子里快速琢磨起来:这个女子是谁?难道是潜入宫里的其他暗桩?应该不是,光复军安插在宫里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暗桩,目前还都是单线联系的,他刚混入宫内没多久,除了陆乙,应是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冒牌身份。
且这个女子张口喊的是福枝的名字,那多半是福枝认识的人,但陆乙却从未提起过,也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那么她和福枝是什么关系呢?女子刚才的举动,像极了要约小太监半夜出来约会,难道是和福枝私下里相好的宫女?
柳姑姑
清晨,淡淡的晨曦越过厚重的宫墙飘洒进隆昌宫,将一夜的沉寂唤醒,红墙碧瓦的楼宇殿阁在晨晖的照耀下闪着炫目的光,像是一夜之间被涂了一遍新漆,晨起的宫人们同时不同地地开启了各自的忙碌。
尚衣局的衣库房门口,两个宫人和两个太监刚刚将一个大号木舆子【注1】装车完毕,舆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满了一包包要送去储备司入库的冬衣棉服。
几人稍事休息后,两个太监便一前一后地准备驱车离开。忽然,后面那个长相稚嫩的小太监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朝正站在一旁歇脚喘气的两个宫女中的一个说道:“婉儿姐姐,你的帕子我要如何还?”
被唤作婉儿的宫女闻言,正欲张嘴回话,不想另外一个宫女竟先声夺人地替她抢答了:“婉儿姐姐的帕子不用还了,小福顺,送你做信物了。”
抢话的女子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那乐呵劲儿活像她抢的并非是别人的话头,而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叫福顺的小太监听到这样一句调侃,脸腾的就红了,稚嫩的一张小脸上更多了几分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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