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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刷马晨起之类自不必说,更兼邵龄发现,自从与落竹同进同出后,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忽而少了许多。他不知落竹的本事,只当是鸿运当头。可怜落竹使出看家本事,吊着半个军营的胃口,看得见不敢吃,日日夜夜,梦里大兵都供着他。
如此,迎来了立春。
瓦剌那头没动静,怀王也不动打过去的心思。从年后至今,大军盘踞边塞,有一个多月。魏明德一封一封书信往怀王案头送,开始时候文质彬彬,之乎者也委婉表达。后来发现人家根本不理,措辞渐渐严厉起来,及至如今,已然歇斯底里,威胁再不把这场仗打完,粮草供应不上,与他无关。
刚巧这一日,荀沃回军中述职,碰见送信的信使,便一同进怀王帐中。怀王身着银白长衫,斜倚在虎皮上看一本书。见到信使,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看见了后头的荀沃。他放下书,指指荀沃,又指指信使,道:“你念给我听。”
荀沃只得把魏明德的信拆开,一边忐忑,一边念。念到后来,自己都跟着肝儿颤。魏大首辅从来内敛深沉,说白了,一副奸臣相,放在戏台子上,怎么也得是个白脸,何时见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更何况——荀沃打量主子的脸色——还是为了上头这位的军饷。说来也难怪,大军三十万,也就刚来的时候打了几仗,还都是小打小闹。愣在边关玩一个多月,搁谁不得多想啊。魏明德明着说粮饷跟不上,暗地里,却是怕怀王拥兵自重,在借机敲打。可惜,怀王不买账,该玩玩该吃吃,日子挺滋润。
“王爷……”荀沃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怀王却忽然摆摆手,叫信使出去,对荀沃道:“你这几日如何?”
怀王不问还好,一问,荀沃想起那时偶然之间见到落竹死而复生的事。他对怀王忠心耿耿,撒个谎难上加难,支吾半天,道:“还……成。”
怀王立即便察觉到他有所隐瞒,轻笑一声,道:“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荀沃这人,办事认真谨慎,走一步想三步,就是为人有点死板,尤其是面对怀王,脑子更加打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挺好,挺好……”
“见鬼了?在哪儿?”怀王忍不住笑起来。
“我没见!没见!”荀沃大惊失色,“王爷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怀王好几日不能如此放声大笑,心里对自己这有意思的下属又喜爱几分,“该不会,你遇见了美女蛇?她同你共度春宵之后,便就此消失不见?”
“我怎么敢……”荀沃一阵窘迫,偷眼看了一眼怀王似笑非笑的表情,嘟囔道,“那是你的人,我怎么敢碰……”
“什么?”怀王皱眉。
马棚密谋
荀沃立即耸起肩膀缩脖子,装没听见。怀王本来就没听清楚,见他这样,也不打趣他了。两人多日未见,自然许多正事要说。这一聊,便把落竹忘到脑后。荀沃难得回来了,就不着急走。怀王多日蛰伏,确实在酝酿一场大战。探子来报,瓦剌王庭有变。
如今瓦剌的王本就是篡位得来的王位,朝野之中自然有不服他的。怀王正等着那边把事情闹大,好趁他病,要他命。荀沃办事谨慎,是个助力。怀王正是用人之际,当然要把左膀右臂都召回来。他们这一聊,就到了深夜。季一长知道荀沃回来,在自己帐中等了半天,没见同僚过来,心里想东想西,生怕他嘴不严,把落竹的事情说出来。心里有事,晚饭都没吃好,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劈头就问:“你跟王爷说了?”
荀沃困得直点头,胡乱应道:“说了。”
季一长恨不得掐死他:“不是让你先别说么!”
荀沃一下子反应过来,道:“我没说!”
“到底说没说!”
“我差点就说漏了,可是王爷没在意,我就拿别的岔过去了。”荀沃打了个大呵欠,说,“你脾气见长啊。”
季一长心里一惊,低咳一声道:“王爷按兵不动,我着急,脾气也不太好。”
荀沃眉头微皱,这次闭紧了嘴巴。
心里却不由纳罕——怀王按兵不动自有原因,为何季一长还跟着着急?是因为他担心怀王计谋不成,还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怀王龟缩不出的原因?
若为后者,季一长是怀王头号谋士,怀王为何不与他商量?
想起怀王那句“不要对第三者道”的嘱咐,荀沃脑子里打了个结。
这一日,落竹刷马正刷得人生无趣,寻思着弄点幺蛾子取乐,那边厢,却见邵龄挤眉弄眼冲自己使眼色。邵龄这人,性格是一等一的包子,见到军营里一条狗,尚且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落竹压根没当回事,继续刷子沾了水,使劲儿撩到马背上。
“咳——”
落竹的背一下子绷直了。
邵龄一脸“我告诉过你”的表情。
怀王今儿个,也是中了邪,在军营里转悠两圈,就转悠到了马棚。没想到,刚靠近就被甩了一身水。他有些郁卒,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什么霉,穿了件银白线的长袍子出来,转眼就成了癞子狗。等到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落竹绷紧的表情,乐了:“你记仇?”
落竹如今听见他的声音可再没了当初那种百感交集,唯一想做的,就是劈头盖脸打回去。听他这么问,冷笑道:“我不过多睡了一会儿,你就叫人打我半死,我不记仇,可能么?”
怀王乐不可支,觉得这人真是坦诚得可爱:“那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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