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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头说:“有点。”
陈纾麦看向她。
“我觉得你可以背几句骂人的话。”她说话时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有那个超实用!50条怼人语录,教你如何不带脏字骂人的文案,到时候分你几条。别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是你们的问题’。气势太弱了。”
陈纾麦被她逗笑,烦躁的劲儿散了许多。
两人进了教室,陈纾麦欲言又止了几回后,终于把一些心里话和盘托出:“我平常不这样。”
林沚宁跟陈纾麦认识不久,在相处这方面,一直是陈纾麦比较主动,在她看来,陈纾麦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是哪怕别人说‘想死’,她都会夸上一句‘我靠你好有梦想’的乐天派。但她知道,内在的自我与外在的行为是不一致的,外在的行为往往包含了社会期待的一部分,从而压制了内在的自我。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在跟那个男生对峙的时候,记忆突然回到初中时候被体育老师大吼的场面,他当时就是以这样的眼神看我。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能清楚地记得那种无助脆弱的感觉。”
林沚宁拉椅子的动作一顿,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关键信息:“你说的或许是闪回。”
“什么叫闪回?”陈纾麦从未听过这个名词,她只知道,更多时候,她身边的人总觉得这是毫无必要的矫情。
林沚宁也许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她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并不是在一个专业的环境里,而是来源于她在论坛上认识的一个笔友。
如果不是虞姜英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允许她提‘病’字,她其实更愿意把他称之为病友。
林沚宁解释说:“就是创伤的再现,过去一幕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不是矫情吗?”
“不是。”
很多时候,一个问题无法得到解决的原因在于大家压根没有察觉到它是一个问题,他们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年,你仍会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不肯放过自己。
她记得,似乎在一个离春天还杳无音讯的冬日里,有人隔着网络,给她分享过一本心理治疗书中的一些片段,里面有一句话,她印象深刻——有时候你所认为的‘问题行为’,其实都是过去的你为了在受创环境下求生存而发展出的‘生存机制’。
“你害怕被孤立所以融入集体,害怕被当作弱小,所以故做强大。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生存本身难道有错吗?”
她把这句话说给陈纾麦听,陈纾麦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难怪你瞧不上我们班的那些傻缺,与你的笔友相比,他们就像是退行了二十年尚未发育的细胞。”
“?”
“你那笔友多大啊?怎么认识的?知道他在哪个城市不?你们因为什么断联啊?”
陈纾麦追着她问。
林沚宁看着思维跳跃的陈纾麦,眼皮一动,她开始反思自己——她就多余安慰她。
“宁宁,你说说嘛。”
林沚宁是个分享欲极低的人,也不喜欢侃侃而谈自己的过去。一方面是她不喜欢反复揭伤疤,也深信向别人分享闪回的感受除了招致对方厌烦之外别无他获,另一方面在于她完全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就算拿着把古他娜魔动枪杵她脑袋上,她也只是眨眨眼,满嘴不难过、不喜欢、无所谓、还可以、我挺好。
所以陈纾麦想从她嘴里套话,还是欠些火候。
林沚宁拉开椅子,盯着玻璃高处,活动了一下肩膀。
不动还好,一动才觉得肩膀那儿已经隐隐泛出些痛来。
陈纾麦也不是个穷根问底的人,看见林沚宁捂着肩膀,话题不自觉地偏向她:“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她还没这么娇气,肩膀虽然疼,也不至于到看校医的地步。
“那你别动了。一会儿我来擦。”
“没事。”林沚宁笑着说:“再不擦就来不及了。”
班级的大扫除已经临近尾声,后面还有其他安排,她是个别人不给自己找麻烦,她也绝对不给对方添麻烦的人。
陈纾麦看了一眼藏污纳垢的玻璃框,这高度对她来说,也有一定的难度,她提议道:“要不搬条凳子吧。”
林沚宁扫了一圈,将视线锁定在离她最近的那把椅子上。她和程遂坐一场,以她目前手臂的状态来说不容乐观。
就在她站定迟疑的时候,一双指骨分明的手横伸了过来。这双手骨骼匀称,覆在皮肤下的血管凸起明显。
林沚宁无端想起苏打水起盖的前一秒,所有气泡都往上顶,介于沉寂与爆裂之间,蓄势待发地汇在瓶盖口。
这一秒,期待值被拉到了顶峰,林沚宁好奇这双手的主人,扭头去看。
斜后方,程遂拎着从她手里抽走的抹布,像是抓个现行一样,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
还没等她解释什么,程遂简单地吐出俩字:“让让。”
林沚宁以为他要去座位儿那儿拿什么东西,往外撤步,给他腾位置。
陈纾麦听到动静,循声看过来:“程遂?”
程遂仰着头,只是单音节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他抬手去擦窗户,喉颈线条因借力的缘故紧绷着,充斥着少年长成的张力。
不过三两下功夫,他又将她擦过的地方细致地过了一遍,那些藏在槽里的污垢,不好处理,他用指头裹布,一点点地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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