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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澄净,星光点点,绑在两棵树间的吊床在风中轻晃。
住在庄园里的几个夜晚,他们都会来到这吊床树下享受晚风。
常山后来在这里得知了丁川崎的病情状况。
那是他们即将南下前往西西里岛的前一夜,丁川崎躺在吊床上百无聊赖,正摆弄着常山的莱卡相机,查看里面储存的照片。
常山的相机里还有以前拍摄的一些旧照片,男女老少、酸甜苦辣……各种有意思的人文生活抓拍。
看了许多属于别人的人生“切片”,丁川崎忽然感慨:“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拥有这样的时刻。”
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常山凑过去看了眼相机。画面是某初中好友的结婚现场,他抓拍了一张新郎新娘的背影。藏在身后交握的手、相视一笑的侧脸、顶灯折射下的泪光,前景是举杯相庆的亲友。
“医生说我的生存期大概还有一年到一年半,”丁川崎盘算着,“那时我才二十一岁,运气好的话二十二。”
常山感觉呼吸有一瞬间停滞了,他扶住树干正凑近了挨着丁川崎的脑袋,想直起身的时候发现关节失灵了,身体短暂地无法运作。
所有人都该为这个事实感到难过,哪怕和丁川崎原本不认识……毕竟他这样年轻。
丁川崎脸上的遗憾却没有停留太久,他接着翻看下一张照片。垂垂老矣的老翁拄着拐杖走在飘落的红枫下,脚下的道路纵深像没有尽头。
“十八岁那年查出来还是早期,今年复查发现有远端转移,肿瘤扩散,已经成晚期了。”他语气平静,只是单纯给常山解释自己的状况,末了还夸常山这张照片拍得好。
说话时脸侧向常山这边,才看到常山愣怔的脸。
“没事啦,”他反而安慰起常山,“总比出意外暴毙好吧,我还有时间做准备,把想去的地方去了、想见的人都见了。”
常山张张嘴,终于能发出声音,心里觉得苦涩,翻来覆去还是想找一点有用的话来说:“我有个表叔,肝癌晚期,医生说只剩三个月,结果也活了好些年。”
“对啊,我是觉得放平心态会好一点,”他指着镜头里的画面笑,“指不定就活到这个年纪了呢。”
说完接着翻看下一张。
一个老婆婆弯腰朝跟前的柯基扬起巴掌,小狗浑身湿透,正抖着身上的毛,脑袋都甩出残影来了。画面里满是四溅的水珠,婆婆的老花眼镜被水渍糊成一片,嘴却咧开,满面笑容。
“这张好有爱!”丁川崎喊。
常山给他解释:“雨天出门遇到的,婆婆遛狗路过一个水滩,小狗不听话非要往里钻,结果挨揍了。”
“这个呢?”丁川崎又翻一张。
“几只小猫跟着猫妈妈在屋顶踢正步,有只小猫没跟紧,提速追赶的时候撞到了前面的小猫,两只小猫在后面打架,被它们的妈妈吼了。”
“还有这个。”
“小姑娘拿着扑虫网要抓蝴蝶,手没劲套到了自己的脑袋,她爷爷在后面笑得假牙都掉了,小姑娘见状也破涕为笑。”
……
一直到翻完相机里的旧照了,丁川崎仍意犹未尽。常山又拿出手机给他看,里面有个文件夹专门收录了他曾经拍过的所有照片。
其中有张照片,一个男生穿着校服站在学校操场的灯光下,手里举着束花,一边笑一边伸手挡镜头。
“这个是?”
照片已经翻到了常山的高中时期,那时他就随身携带了一只二手尼康,拍下了许多高中校园的时光。
常山觉得怀念,忍不住扬起嘴角:“这是我高中的一个好哥们儿,当时正要跟他喜欢的人告白,我偷偷拍了一张,被他发现了。”
“他成功了吗?”丁川崎问。
“哈哈哈,那小子失败了,后来抱着我哭一场。”
说得起兴时,常山从他手里拿过手机,主动给他介绍起那些手法生涩的照片:“这是我的教室,同学们正在上自习,有只麻雀飞进来了,大家用书本赶它出去。”
“这是校运会,我们班主任跑丢了鞋……哈哈哈当时全班都在笑。”
“这是某天傍晚,大家挤在阳台上惊叹晚霞很漂亮。”
再就是篮球场上的一个小胖墩,很努力地踮起脚投篮。
丁川崎突然伸手把手机夺过去了,迅速坐起身来,动作大到差点从吊床上栽下来。
常山被他的反应吓一跳,连忙扶稳他,问:“怎么了?”
“这是谁?”丁川崎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这个啊,”常山陷入回忆,“我想想……”
模模糊糊记得高中学校里是有这么一号人,曾经跟自己产生过那么一点交集。
矮矮胖胖的,长得倒是白净,最开始是在篮球场上看到他,运球的动作很笨拙,四肢不灵活,喊着让旁边的同学教教他,结果被同学笑话。
那笑声倒也没什么恶意,像朋友间开玩笑,但没人上手去教他。常山本来在另一边篮球架打球,反正离得近,就上去帮着指点了一下动作,带着他进了个球。
之后再遇到,就打个招呼,偶尔带着他一起打打球。
后来他好像不打篮球,改成跑步了,两个人就没怎么遇到了。要不是现在这张照片,常山可能都忘了曾经带过他打篮球这件事,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跟张黎是朋友上。
至于张黎,是低他两级的学妹,主动找他搭过几次话,熟了之后成了朋友,那时这小胖墩就经常和张黎成双成对地出入,但不怎么跟自己说话。
他跟张黎越来越熟,小胖墩却渐渐不跟着张黎一起和他来往了,常山对他也没多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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