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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结婚后,他像埠村大部分男人守在家中服侍老人,协助父母、管束孩子、凡家庭的一切一概忍耐着。本沫远远看着哥哥从坡底下走上来,他身材魁梧、精力旺盛、眼睛闪烁着纯朴的光芒,身缠着腰带,手挥着铁锹,满身灰白,他现在承包了一个石灰厂。
待走近时,他俯下身看了看她的画夹子,赞道:“画得不虚。”
她夺过来好像不允许他夸赞一样,继续刻画着树干光滑的纹理,她移凳坐在柚子树底下,大树遮挡了阳光,一席风吹来树上的柚花像雪花般飘落,洒落在纸上将画掩盖,她并不着急掸去,而是让花与画融合在一起,她沉迷看了半久。
忽一阵细密的太阳雨,她坐在树底下,聆听淅淅小雨声,紧接着身后发黄晒焦的老叶随风翻滚,如疾步行走。她扭头看见凌老太在西边正将积扫成山的落叶焚烧,西南风吹来,烟雾缭绕包围整棵树,如雾朦胧,一静一动画下她心中诗情画卷。
她扭头视线转移在那棵枇杷树上,这棵树自有她时便有的,与她同生同长。现在枇杷树高出围墙,开枝散叶,积年累岁,终于长成大树。
当她画枇杷树时,观察到整棵树从根部到枝干全是密密麻麻的疤迹,它纹理多,本身枇杷树的肌理是粗糙的,这像极了她呀!幂幂之中她觉得自己就是这棵树,终究是粗糙的一生。
而且枇杷树上刀痕累累,母亲说赵本逵的儿子赵维良像他爸爸小时一般时不时拿刀砍一下。
正画着枝条树叶时,她发现枇杷树叶间竟垂着一条手臂长的丝瓜,细瞧它的枝干上竟缠着一根瓜藤,而且坚实难解。她顺着瓜藤看原来是从围墙背后引来的,她转出围墙背面看,那些野藤从地底下钻出沿墙往上爬,密密麻麻的细藤像无数的手向枇杷树伸去,最后会缠绕整棵树。
想到这,她大声叫住正经过的母亲,说:“咩,枇杷树上有丝瓜藤,会被缠死的。”
“竟是野生的瓜藤,尽管缠,缠不死它,瓜藤命期不长,总会枯死在上面。”云秀脚步不停大喊道。
本沫灰心丧意地回到房内躺了下来。忽一声摩托声响,她知道三姐回来了。三姐本君在埠镇上班,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就像放学回家一样,似乎她仍然是赵家的姑娘,她想进就进,想吃就吃,丝毫没有已出嫁女的规矩,这是凌老太痛恨的。
自从凌老太知道本沫辞职在家安胎歇长久,凌老太也还原了以前待她的模样。
“我来了,躺得好哦,今天怎么样?”本君走入房,用大喊声盖住凌老太赶鸡杂的声音。
本沫笑一笑没说话,她又说:“我看你似乎对张埠没感情一样,你像是一个没出嫁的人,回到家快两个月了你依然住得,若是我一天都住不得,我一天都离不开我老公。自从出嫁后我没住过家里,一天都没有,不止是我,大姐也从没住过。红姐住市区她是没办法,反正我就是摸黑路都要回去。”
“我回到家就把他忘了,我从不依赖他。”自从回来她不敢多想张埠,与张埠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触及底线的冷漠让她痛苦,此刻在母亲身边温暖着,她尽量将那冷漠忘却。
“你这样想有时也是对,男人不能看重,看重了反把自己丢了。”
“像你一样吧,你现在不就是把自己丢了,满心里都是老公儿子!”两人说说笑笑间,忽厨房传来一声“吃饭”,这声气似于怒吼。
接着云秀走进房,用细小的声音说道:“吃饭啊,今天有好菜。君君,你不要怕这老货,她不肯你吃你偏要吃!”
“我怕她,吃爸爸的。这个朱倪不帮不做的,吃饭还要喊,嫁过来这么久还当新人。”本君说。
“没在屋里,回娘家了,三头两回娘家。哼!头一年还收敛,现在逐渐显露出她的刁蛮性子来。好吃懒做,吃饭用海碗零食不离身,吃了困困了吃,果真是人如其名,她名字取得好啊,朱倪是她的名,两个字倒过来读,就是她的身——‘泥猪’”
云秀说着大笑起来,一时像是想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怒道:“老的当仙仙,如今娶了少的也要当仙仙,两老一少每日翘起脚来等吃喝。俗话讲‘仙人指一指,凡人做到死’一点也没有错!我忍得气,失你个去,不做就好!”
话刚落,只见荣芝笑嘻嘻进来说道:“嘿,你不做不行又惹来骂,少的会说你没有大人心,不养人、不体贴思量包容下一代,留不住人!老的说你寡恩薄义,不奉老养小,暗室欺心!”
云秀啐了一口,叹道:“我是两面不是人,‘人难做,屎难吃’一点没错!”说着灰头灰脸下楼,一面又唤:“走,去吃饭。”都下楼了。
本沫走在后面,扭头看见那老猫竟蜷曲在窗台上,她一吼,脚一跺,手脚并用震吓它,想让它走开。老猫起初有些惊,缩了缩脖子,接着双眼瞪着,瞳孔放大,毛发竖立伴着嘴里一声嘶鸣,竟比她的声音还可怕,分明是挑衅的神色。依旧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眼睛里散发着诡异的光,瘆人!这分明是凌老太的眼色,似仇是恨,搅人魂吃人魄一般可怕。
她望了一阵,本沫心里一惊:“完了,这只猫成精了,跟了凌老太十几年成精了。”她吓得望风而逃,那猫看人走后又缩毛蜷身躺下。
下楼吃饭,有父亲和三姐在凌老太不敢使颜色,她坐在凌老太对面,荣芝看着凌老太有些恼火的气色,本君脸上也有些置气,他打算合合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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