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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够。
很快凤栩便不满足于此,他翻身下榻,赤着足,脚步虚浮地走在寝殿中,他在寻找殷无峥存留下来的气息,爱欲促使他在本能下如孤鸿般寻找伴侣的痕迹,但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已被烧毁的明心殿。
“啧,骨头还挺硬。”
久远而模糊的声音似乎回荡在耳畔,凤栩茫然四顾。
谁?谁在说话?
“你还敢威胁我?还当自己是呼风唤雨的靖王呢,我告诉你,少敬酒不吃吃罚酒!”
太熟悉了,只想着殷无峥的凤栩一时间记不起这是谁的声音,但却本能地生出几欲作呕的厌恶,以及刻入骨子里那深沉的畏惧。
“陈尚书息怒,陛下不识抬举,老奴替您教教他。”
阴柔做作的语调,更让人厌烦。
凤栩茫然地站在寝殿内,那些声音忽高忽低,似有若无,让他觉得熟悉却又恶心,可他摆脱不掉,于是对殷无峥柔软而炽烈的情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无限放大的、阴沉的杀意。
好烦啊,都该死。
凤栩在翻涌的杀意中雀跃着,双手死死地攥紧,左手的伤口传来剧痛,但在长醉欢的药效下也只会化作刺激的欢愉,他是感觉不到痛苦的,而且正急切地要寻什么东西来满足心中胀满的杀戮念头。
什么位高权重、权势滔天,一样能被切开喉咙,血会顺着伤口喷涌而出,然后迅速抽空一切生机。
他像是疯了一样,在房中四处游荡着,幻境中仿佛踏着自己的血肉,但怪异的愉悦感让凤栩感觉不到痛苦,只有欲望,各种欲望交织成一张网,凤栩被困其中,极乐之下是被困囹圄无处逃脱的囚鸟在发出无人能听得的悲鸣。
满胀的杀念让凤栩急于宣泄,从众得取更深的快意。
但外头的奴才却不明所以,尤其是值夜的允乐,他先是瞧见宿在这儿的陛下不知为何离开了,不久后就从窗外发现主子的身影在屋内四处转悠,动作很慢又毫无章法,晃来晃去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犹豫良久,允乐才试探地走上前,他的主子虽然脾气好,但着实阴晴不定了些,允乐猜不透他的心思。
允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低眉顺眼地问道:“主子,可有事?”
凤栩倏尔一顿,他穿着单薄的中衣缓缓转过来,左手的纱布又被血浸透了,猩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砸出一朵小小的、艳烈的花,淋漓的血迹如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而他站在鲜艳的血色中,神情带着亢奋而诡谲的笑。
允乐对上这个眼神,吓得心头一颤,“主,主子…”
“嘘。”凤栩用不曾受伤那只手的食指抵在唇上,轻轻地说:“不要说话,我听不见了。”
允乐一怔,却当真不敢再说话了。
而后便瞧见主子游魂似的飘荡在屋里,手上不断往下流血已经染红包扎白纱布也恍若未觉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于是当即骇然失色,这举止怪异至此,主子莫不是疯了?允乐脸色微变,不怪他畏惧,实在是凤栩此刻的行径古怪得很,几番衡量之下,允乐立刻招手唤了个小太监来,低声道:“去太医院,请赵院使。”
凤栩的杀意几乎满溢,他总是向门口站着的允乐投去余光,这会儿正是长醉欢药效最顶峰时,凤栩有些不认人,更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世界在他眼中都是扭曲晃动的。
好想杀了他,血色迸溅,骨肉分离,只要稍稍一想,凤栩便难以克制地想要将之付诸于行动。
允乐也遽然间发觉主子的眼神不大对劲,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昏暗晃动的烛光下,那苍白削瘦的旧帝王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绝艳又残酷的笑。
允乐心头冰冷,脚下生了根似的挪不动,只见那人对他轻轻挥手,咬字也嘶哑怪异,仿佛压抑着什么一般地说:“出去,把门也关上。”
允乐毫不怀疑自己倘若不照做,就会立刻血溅当场,就在允乐往外退,想要关上门时,凤栩途径屏风,动作倏尔顿住了。
那屏风上挂着件深色的袍子,殷无峥只穿走了外袍,还留了件内衬在这儿,凤栩嗅到了熟悉的冷香,那是殷无峥身上的味道,冰冷如霜雪,与他那个人一模一样,于是杀念在刹那间烟消云散,情爱的欲念重新席卷而来。
凤栩的杀意消失了,他静静地望了那件衣裳许久,又凑近去仔仔细细地嗅过,才好似终于确定了什么,伸手取下了那件单薄的衣裳。
轻如鸿羽,薄如蝉翼,可凤栩却如获至宝般舒展了眉眼,一切森冷都从他眉梢眼角化作春情,他就这么靠着屏风坐在了地上,怀里揣着那件衣裳,低声地呢喃:“殷无峥…”
“好想你啊。”
他分不清今夕何夕,恍然间还以为自己被困在那两年中的某一个夜晚。
而门外正准备关上门的允乐猛地松了口气,他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是吓得。
凤栩的模样分明不正常,甚至方才那个眼神——那像是在看死人一样冰凉冷酷的眼神,允乐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仿佛与死亡仅有一步之遥,又因那件衣裳擦肩而过。
允乐深深看了眼正把整张脸都埋进那件衣裳的凤栩,悄无声息地退下,顺道将门给关上了。
无论主子这是怎么回事,但哪里有自己的命来的要紧?允乐觉得这会儿还是得离主子远一些,他瞧上去便疯癫无状,说不准还真想着怎么杀了自己。
日光自窗纸透入屋内,落了缩在地上的凤栩遍身柔暖,他眉眼间的迷乱神色已经褪去,脸色也更苍白,整个人瞧上去都虚弱得摇摇欲坠,身上沾染的血迹早已干涸,尤其是被包扎的左手,几乎沾满渗出的血,连怀里搂着的、殷无峥的衣裳也沾上了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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