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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声终于从沉闷变为清脆,随着一道亮白闪电爬过天幕,夜雨应声而下,起初并不算大,无边春雨,落在竹林树梢,沙沙作响。
她仰面迎接飞舞的雨丝,此刻,她的五感敏锐程度达到顶峰,她可以捕捉到任何气味,除了竹叶和雨水,她还闻到了另一种熟悉的香气。
是一阵凛冽的兰香。
她蹙眉望着四周,除了满目疮痍之景,看不见别的。
可即便看不见,她也知道,陆修来过。
苏灵的心沉了下去。
大殿上的那场大火并没烧起来,它被雨水浇熄了,留下残垣断壁在风中萧瑟不堪,她此刻的心情,跟那烧了一半的大殿一样破败。
她回想起回到中原前一日的夜里,在彩凤山山脚下的客栈,那夜同样是落雨,陆修问她:苏灵,你什么都不怕吗?
当时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可是并不是的,她现在知道了,她害怕陆修看见她杀人如麻,状若癫狂的样子,她害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害怕他的说教,害怕他的规劝。
虽然他本来就是她的先生,劝她放下屠刀也是应该的。
但她放不下这些仇恨,哪怕是陆修阻拦她,她也会跟他战个你死我活,然后踏着他的尸体再去复仇。
所以,当陆修在昆仑西找到她开始,她既想跟他亲近,又想拒他于千里,她宁愿跟他做远在天边,却彼此牵挂的朋友,也不想跟他相看两厌,无法回头。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直到雨水渐大,在醉仙洞那块大坪上凝成血河,弄湿了她的鞋袜。
那一刻,她无比疲惫。
抬手召来鬼差抬轿,她斜靠在步辇上,闭目养神。
轿辇摇摇晃晃地经过山林,忽而眼前一暗,好像有东西遮蔽了头顶的月光,也遮蔽了纷纷扬扬的雨丝。
她心中一动,惶然抬头,是一把油纸伞挡去了风雨,穿着官服的云冢坐在她的旁边,给她撑着伞。
苏灵闭上眼睛,手撑额头:“我没唤你来。”
云冢看着她:“我知道,是我自己想来。”
苏灵头痛欲裂:“云冢大人,我现在不想说话。”
云冢望着远处的天幕:“你不必说话,我只想陪你走一段路。”
苏灵点点头:“谢谢你的伞。”
“不必,”云冢轻笑一声,他也斜靠着,指尖规律地在步辇上敲打出哒哒声,“对了,你家里那个男人,如果他问东问西,让你不悦,你就把他杀了。”
苏灵并不睁眼,恹恹答了一声:“好。”
她们沉默着同行,苏灵一路闭目养神,再睁眼时,云冢已经不在,只剩那把油纸伞还遮在她的头顶。
苏灵收了伞,不禁暗诽:还真是神出鬼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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