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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敛直到现在才开口,“是。”
声带硬生生被拉扯后发出的嗓音嘶哑发虚,他低声叹了叹,抬手去抚了抚人的发。
他的手只剩下半边白骨。
尤黎牙齿都在打着颤。
“这长明灯为夫每日每夜都会点。”
“所求不过三件事,望我心挂之人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可尤黎的病从始至终都没有好过,不平安也不顺遂,最后还出了车祸,怕疼怕痛,连站起来都不会了。
尤敛望着人,缓声道,“只是无一字如愿。”他道,“夫君时常想,你在我身边待了六年,从未出过波折。”
“不曾疼过,不曾苦过。”
“偏偏我一走,似乎世间所有的苦难就都给了你。”
尤黎面色惨白,说话都在抖,“怎么灭火怎么灭火,怎么……”他扑过去,明明之前一直在怕,现在面对被烧成这样的一具躯体却仿佛不怕了,他在哭,“不要烧了,不要烧——”
他颤着指心去摸人那些烧焦的伤口,想去用自己挡火,但他连火在哪都不知道。
尤敛垂眼看着,轻叹一口气,“阴阳相隔,夫君纵有千般万般之法,也只能如隔水相望,护不住你。”他道,“于是我总是想……”
“夫人在我身边就无事了。”
尤黎不想听,他去捂人的嘴,“你不要说了,别说了。”
裸露出的声带让每一个字的振动都是触目惊心。
尤敛却在笑,“罢了,为夫无能,留不住你。”他抬手,温和地去捂住尤黎的眼,“会吓到你,走罢。”
尤黎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他似乎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看得见了,他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去看自己的手,近乎哭喊着说,“不要烧,不要烧了,停啊,快停——”
系统的机械声冰冷响起,“道具已进入冷却时间,倒计时:167:53:26。”
整整七天七夜。
像是一块巨石,将人压得彻底绝望。
尤黎突然开始说之前没说完的话,“你想让我走就走,你想让我留就留,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会难受——”他上气不接下气,在哭,“你教我怎么去杀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知道的?”
“我会疼的,我也会痛的。”
好痛,真的好痛。
心脏像塞了一大团棉花,硬物感梗在其中,被血液泡得膨胀涨大,密密麻麻的丝絮连在里面,现在它们被人硬生生地往外扯。
它们已经长在一起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被抽筋剔骨的痛。
他被人教着亲手去杀死另一个自己,怎么能不疼,怎么会不痛。
尤敛微笑,“会记着夫君吗?”
尤黎僵了好半响,浑身都在冒着冷,仿佛动一下骨头都会咯吱咯吱地响,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尤敛将他拥进怀里,顺着背,慢声哄,“好了,既然不想走,那便再陪夫君一会儿。”
尤黎在他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中,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情绪突然一下崩溃爆发,他扯下挡在他面前的手,费力地睁大眼去看,“我不怕,我不怕,你让我看看好不好?你让我看。”
尤敛动作停了,不语。
片刻,尤黎的眼前才重新恢复视线,他看了人许久,看了这张同他相似,现下却宛如修罗的面孔许久。
十指连心,他的十根手指头好像都在发疼,尤黎好像一下没缓过气来,顺过来后骤然狠狠哭着,囫囵不清地问。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他生下来就有病,为什么没有人跟他玩,为什么他总是在经历着一次又一次地分离?为什么,为什么?
从他的哭咽声中听不出像样连续的问话,好像只是在狠狠地发泄,情绪彻底崩了盘。
但他面前的人却仿佛清楚他在问什么。
他让人环住,被轻声哄着,“因为我们阿黎是个特殊的小孩。”
尤黎挣扎着想脱离这个怀抱,他不断地摇头,“为什么我要是个特殊的小孩,我不要,我不要是个特殊的小孩。”
他叫人在额角吻了吻。
尤黎好像突然的,在这一瞬间就泄了气,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他痛苦又茫然地哭咽着去回抱住人。
听见尤敛在他耳畔温声说着。
“生来就比别人多很多很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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