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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冬轻轻阖上门。
用需要一对一进行心理辅导的理由劝退了宋梅后,房间里最终只剩下他,蒋耀,还有睁着一双大大眼睛望着他们的白燕。
小女孩今年才只有九岁,怀中抱着一只毛绒熊——秦冬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还在恢复期,在这个装了地暖的家里,白燕穿得有些厚了,而即使套着厚重的毛衣,她的脸颊也依旧是雪白的。
小夏,那时候也是这样看着他的吧。
恍惚间秦冬忽然想到。
在那些他被留在家里背书的傍晚,窗外那些踢球的男孩儿影子拉的很长,而小夏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旁,睁着溜圆乌黑的眼睛,陪他一起去看那些乏味的书籍。
秦冬知道,她其实根本就看不懂,只是为了陪她的哥哥,所以才留在那里。
想起妹妹的脸,秦冬胳膊上的伤疤突兀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叫这疼痛拉地回了神,走到白燕身前蹲下,柔声道:“小燕,哥哥已经知道汤玲的事情了,现在能告诉我们,你和汤玲是怎么认识的吗?”
正值下午阳光最热烈的时刻,秦冬半跪在地毯上,原先眼睛里那层薄薄的冰都像是融化了,柔软得要滴下来。
“小燕?”等了一会儿,秦冬又轻轻唤了一声,“你想帮汤玲吗?你们之间,应该是好朋友吧,在住院的时候。”
不同于往常那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宣判一样的口吻,秦冬如今的声音温柔极了,甚至让蒋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听到“好朋友”这几个字,小姑娘对着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原来绷紧的小脸终于慢慢松懈下来,小声道:“这是我和小玲之间的秘密,哥哥,如果我说的话,你能帮我们保密吗?”
“当然。”
秦冬眼前都是秦夏小时候在他面前怯生生的模样,他伸出小指,被烟戳出的疤痕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哥哥跟你拉钩,会做到你让我做的一切事情,这一次,也绝不会食言。”
“好!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勾住他的手指摇了摇,白燕这才像是终于放下戒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那我说咯?”
她抱紧手中的小熊:“我和小玲之间的秘密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做骑士,替她守护妈妈。”
二〇二一年二月。
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在北阳市第一医院的住院楼里,原本住在702病房的白燕因为骨样骨瘤的手术将近,搬进了隔壁的703房。
相比于原本的双人间,703房是4人间,18-22床都在这里,而在他们当中,除了白燕,还有另一个身患骨肿瘤的九岁女孩儿。
“我叫汤玲。”
那天晚上,戴着毛绒帽的女孩儿第一次和对面床的白燕搭话。
她的声音很小,讲快了便会喘,而在那时白燕还不知道,这个叫汤玲的女孩儿被送来医院的时候便已经是骨癌晚期,如今因为化疗,女孩儿的双颊已经和病房里的床单是一个颜色,她没办法下床,于是白燕便趁着奶奶去热饭的时候跑去对面,拿了汤玲给她的苹果。
女孩儿的手指很冰,她说,她现在其实已经吃不下苹果了,但是因为不想叫妈妈担心,所以,就只好把水果都给白燕。
而从那天前,白燕陆陆续续地从汤玲那里拿到了许多好吃的——不同于她,汤玲的家人很忙,爸爸从来没有来过医院,妈妈也只是白天才来,一到夜里,汤玲身旁就只有护工,而护工除了她还要照顾另外两个床位的病人。
三月里的一天晚上,白燕晚上吃得积食,睡不踏实,迷糊中,她听见了对面传来很轻的抽泣,而趁着奶奶睡熟,白燕悄悄走过去掀开汤玲的被子,这才发现女孩儿蜷缩成一团,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你怎么哭了?”
白燕赶忙抽了纸巾给她擦,但汤玲脸上的眼泪就像是永远擦不干一样,如同溪流一样往下淌。
过了很久,直到床头柜上多了六七团湿透的纸巾,汤玲才终于嗫嚅着说道:“小燕,我妈妈又要生小宝宝了,我怕有了新的宝宝,爸爸以后就更不让她来看我了。”
也是直到这时,白燕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世界上还会有不让妈妈来看女儿的爸爸。
那一晚,白燕陪了汤玲很久,直到最后两个女孩儿都困了,白燕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本来想,如果汤玲的妈妈以后再也不来了,那么就由她来照顾汤玲,反正汤玲也吃不多,只要每天有人陪她玩,陪她说话就好了。
白燕这样下定了决心,但好在,最终汤玲的担忧并没有变为现实。
汤玲的妈妈还是会在白天过来,虽然待不了多久,但是每次只要有女人守在病床前,汤玲苍白的脸上就会一直带着笑。
三月中旬的时候,汤玲的十岁生日到了,汤玲的妈妈给她送了一只很大的毛绒熊,而那一天,白燕看到女人和汤玲说了很多话,每说一句女孩儿都会重重点头,小小的脸上露出十分认真的神情,像是在做什
么重要的约定。
为了庆生,汤玲的妈妈还给她带了蛋糕,但是汤玲吃不下,到了晚上,便都进了白燕的肚子。
她在被窝里给汤玲唱了生日歌,祝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结果歌还没唱完,汤玲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我活不久了,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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