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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入六月,南方雨季已至,河水涨汛,方不过半月,初起的灾况便已上达于相府。
“每年皆是如此,春耕如常,气候也无灾异,若非盛夏水患,南司每年粮产亦不亚乎北司。”话至此时,治粟内史又不禁愁然一叹,便饮了口茶,叹言道:“却观今年情形,待入严冬,南司之境必难免灾荒。”
“近两年来,各州上税皆有所弱,加之年初凛州乱民起义,镇乱数月又误农时,今年只怕凛州那方也将亏赋。”
每每思及国中这年亏一年的赋税,丞相便头痛不已,唯恐国库亏欠而列侯硕余,届时女帝势微,只怕月舒也将效为中原诸侯裂据之势。
看着丞相叹息,治粟内史也不禁心下忧坠,便愁闷的饮了杯茶,愤愤抱怨道:“原安君守邑洵南多年,朝中亦屡派文书令其重治水患,却是年年无所作为,倒是每逢严冬请助请得最为积极。”
“此事中枢曹部谁人不愁?”
丞相拎壶为之斟茶,续而又道:“国中常军之数五十余万,远屯四州,皇属四军集总不过二十余万,而军库之资多以国府供养,掌兵之权却散于诸侯之手,虽说每符调兵之数不多,但若比周相护,其盟连之势亦不可小觑。”
“依大人看来,验选常备晋于四军此事,可能顺行?”
丞相笑了笑,意转而言深:“纵屯军百万,若无谷粟,何言兵伐?而今当务之急,仍是四州粮税,丰库之余,亦不得贫乏了百姓。”
说来说去,这话题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可此事饶是他们这群枢机之臣绞尽脑汁,亦难解其天灾水祸。
“那水患治也治了这么些年了,却都收效甚微,如此又当奈何?总不能弃了南司,迁民他处吧?”
治粟内史这话说得几许愤懑,却冷静下来想想,如此似也并非尽然无益,“迁走南司之民,虽再不得南司粮产,却也少了年年赈济之费……”
“大人说笑了,南司沃土岂得轻易弃之,想上古之时,鲧治水而不得,易禹而至亦逾十年方得,天灾之祸岂得轻言,而今不治亦是治人未及罢了。”
“却自何处能寻这治水之人……”
一阵快风入堂,丞相受之轻咳了两声,饮下温茶稍缓后,方应道:“贤君可知百里允容?”
“那颇为年轻的御铸府掌府?”
“正是。此人备以今年金祭之架并非寻常攻战之械,而是一道溯渠。”
“溯渠?”治粟内史惑然重复过一句后,又兀自思索了一番,“先前倒是听闻朝云机铸府掌府欧阳青曾造过一能引河水易道之架渠,大人所言‘溯渠’莫非便是此物?”
丞相点了点头,“这百里允容便是那欧阳青亲传弟子,故我将他举入御铸府,也是期望他能一改月舒铸架乏欠之状,另外那能易河道之渠我也曾向他问起过,只知此架构铸极难,且效用如何还得依地形河势而总览观之。”
说到这,丞相又不禁凝愁叹了叹,“我本是想趁此番金祭亲眼看看他这溯渠究竟如何,这几日却无端生出一焚烧铸架之事……”
“听闻还被御史台参本了?”
“只怕是有人想借此大作什么文章。”
治粟内史听罢亦作沉叹——真是人道不遂……
“如此,大人可需进言一二?”
丞相瞥之一眼,笑意淡淡,“我若进言,此事倒复杂了。”
经其一言提示,治粟内史这才反应了过来,于是连忙歉言:“是我嘴拙了,那原本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矛盾,若大人进言,便是小题大做了。”
“且于此事陛下亦显偏护之态,想来也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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