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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有的时候也佩服贱儒们的勇气,明明需要大医官看病,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也亏大医官们医德无亏,大医官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不给你看病,你就在家等死就是。
“皇后千岁折煞臣了。”吴涟吓了个激灵,这平日私底下叫叫也就罢了,这怎么能当着皇帝的面叫姐姐?君君臣臣还是要分清楚的。
吴涟其实有点怕皇帝,因为皇帝是真的杀人不眨眼,堂堂正三品的张四维,说送解刳院就真的做成标本了,大婚前都还在监刑的皇帝陛下身上,总是有一层暴戾的阴影,残暴是朱翊钧这个皇帝,永远无法抹去的标签。
但看陛下并没有恼怒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点僭越之事。
一应物件都放在了高压锅里进行消毒,而吴涟也带着人收拾着产房,务求消毒干净彻底。
朱翊钧是个外行,没有瞎指挥,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产房,等在了外面,陈实功焦急的走来走去,他对自己这个弟子很有信心,能把鸡蛋皮都缝合的完好如初、能在牛舌上飞针走线的吴涟,技术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毕竟是皇后千岁,一旦出了状况,解刳院都有危险,给皇帝和天子亲眷看病,需要考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虽然陛下从来不是一个牵连无辜的人。
开宫开到了三指的时候,吴涟差遣了宫婢出门奏闻,胎位仍然不正。
朱翊钧立刻让吴涟见机行事,他不懂医术,能做的就是让吴涟自己拿主意。
很快,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朱翊钧愣了片刻,他往前走了两步,又缩了回来,他一身的微生物、细菌,谁知道哪一个给王夭灼带来致命的伤害。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龙子,重七斤四两!母子平安。”一个宫婢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大声报喜。
“好,好好。”朱翊钧长松了口气,大声的说道:“好,重重有赏,通通有赏!”
陈实功那颗提到了嗓子眼上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坐在长凳上,擦着额头的虚汗。
朱翊钧没进产房,这不是顺产,最少也要修养七天,才能见到皇后。
万历十二年一月十九日下午,冯保穿着大红色的宦官袍服,煞有其事的摆开了老祖宗的派头,那前簇后拥,恨不得把宫里发生了喜事写在脸上,带着一众小黄门,走进了文渊阁内。
“陛下有旨,众爱卿接旨。”冯保一脸喜气洋洋的拉开了手里的短幅圣旨,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万历元年初设解刳院,朕借胡忠安之言:四海八方,均沾岐圣昭德;际天极地,共沐大医膏泽。纳斯民于寿康,召和气于穹壤。”
“医者,圣人仁民之术也。古之君子有爱民之志,而无行道之地者,往往用意医药,盖以试皆验,以施济亦博,以覃利天下。”
“皇后生产不顺,仰解刳院大医官妙手回春,母子平安,即日起,大医官陈实功、李时珍进岐圣大学士,位正五品,吴涟进解刳院院判,位正六品,下章吏部知晓,随大明诸官累年定俸,稍示恩荣。”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圣旨的内容并不长,主要阐述了解刳院立院的目的,对解刳院以试皆验的行为准则进行了肯定,而后说明了事情的原委,给大医官们一体升官,涨薪,大医官不是官,因为俸禄比官员要低很多,日后就一起定俸了。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张居正带领阁臣再俯首领旨。
张居正还奇怪,今天宫里批阅的奏疏往常时候都该送到了,现在一本都没见到,感情宫里有了喜事。
张居正还真知道吴涟这个人,现在吴涟在京中,人称送子观音,稳婆们看着不对劲儿,就会建议送解刳院,而且越早越好,解刳院里也不只是吴涟一个人做这个手术,相反一批女医倌都是其中的好手,弄出了好大的名气。
“同喜,同喜。”冯保连连拱手,示意小黄门发往百事大吉盒,每个百事大吉盒里除了各种干果之外,就是两枚圆圆的银币。
冯保在内阁宣旨之后,就带着人去了承天门外的六部衙门和锦衣卫发放百事大吉盒,在京官员人人有份,甚至连黎牙实、沙阿买买提这类的番夷使者也有份儿。
冯保在发完了官署的百事大吉盒之后,带着一千份大吉盒,去了朝阳门外,就站在朝阳门外,先到先得,每人一份,没一会儿功夫,这百事大吉盒就发完了。
朱翊钧在七天后,才见到了王夭灼,这身子骨显然还需要恢复,嘴唇还是有些苍白,但神色颇为精神,抱着孩子喂奶。
“好些了吗?交给奶婆子就是。”朱翊钧看着王夭灼,坐在了床边,笑着问道。
“可不能,交给奶婆子,娘就把孩子抱走了,可不能交给奶婆子。”王夭灼非常抗拒的说道,李太后有点隔代亲,很是宠溺这些孙子孙女,往往都要亲自照料,王夭灼抱孩子,还要跟李太后抢。
“吴涟这才三十,也算是风华正茂,朕给她找个婆家?”朱翊钧询问着皇后的意见,主要是感谢,吴涟也不怎么缺钱,卖笑的卖不过卖药的,吴涟是医倌,真的要寻财,有的是办法,吴涟婚姻不顺利,这倒是可以想办法的事儿。
怎么说也是正六品的官身,京营里有几个把总,也是单身。
“算了吧,涟姐姐有点怕,人言可畏啊,克夫二字轻飘飘的,可是压在涟姐姐身上,那就是山一样的重,她已经没勇气了。”王夭灼思考了片刻,摇头说道:“陛下是为了她好,寻思着有个伴,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夫君就别打算了。”
王夭灼不同意,解刳院在当初刚设立的时候,那大医官们被人骂到不能出门的地步,当时进解刳院的吴涟,多少有点抱着‘出家’的想法,避世的同时,也对克夫这俩字有点畏惧。
除了畏惧流言之外,吴涟的身份是个大问题,他是解刳院的院判,一介女流抛头露面也就算了,解刳院这三个字,才是最让人头疼的,虽然大家都说她是送子观音,但多是畏惧,而不是尊敬。
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只能交给时间去改变。
“那算了,朕还是给点银子吧,就一千两吧,这个朕擅长!”朱翊钧思前想后,决定拿出老办法,真金白银。
王夭灼竖抱着孩子,把朱常鸿的下巴放在了肩膀上,轻轻的拍着奶嗝,满脸笑意的说道:“这涟姐姐指定高兴。”
朱翊钧解决了吴涟的恩赏问题后,再次开始了枯燥而且繁忙的批阅奏疏,不过他还每天看一看解刳院奏闻的皇后身体情况,一切的情况都比预期要好一些。
“摆驾皇家格物院吧。”朱翊钧批完了奏疏,腿着去了格物院,一共就五分钟不到的路。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朱载堉带着五经博士们见礼,而后继续齐声说道:“宫中有大喜之事,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齐刷刷的山呼海喝一看就是提前练习过的,皇家格物院的五经博士,面对皇帝,也得站起来敬酒,当然,总比去佩多岛上应酬要强,那真的是一群孩子。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免礼免礼,诸位,百事大吉盒可曾收到?”
“收到了。”朱载堉询问了下王夭灼这个徒弟的情况,得知无碍之后,皇叔也是长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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