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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道:“朔月宗,不错,我的宗门是叫朔月宗,我……我是朔月宗的弟子!”
他想起宗门,很高兴,往江濯这边飘来,可他飘到一半,突然神色大变,惶惶后退:“你……你有离火,好可怕、好可怕……”
江濯哪有离火?他转头,后面只有洛胥,便又转回来,对那鬼说:“刚刚确实召出了离火,不过你不用怕,现在已经灭了。只是你们供奉太清,还怕这个?”
那鬼掩面避开,不肯再靠近江濯:“怕,怕!请你万不要过来,我……我……对不起,我实在害怕。”
他虽然害怕,但很有礼,江濯便主动退了一步:“你放心,我不过去,我们就这样说。”
天南星见那鬼可怜,也说:“你别怕,我四哥向来说话算话。”
只有安奴还在好奇:“这位朋友,你既然是朔月宗的弟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那鬼仍掩着面,记忆似乎清晰一些:“我记得……我记得自己在找一样东西。”
安奴问:“什么东西?”
江濯心里惋惜,已经猜到了答案。果然,下一刻,他就听那鬼说:“……心,我在找心,它好像被人挖走了……”
第38章朔月宗破绽太多。
安奴愕然:“你的心也叫人挖了?!”
这个“也”字用得并不恰当,因为媒公挖心一事是伪装的,所以在故事里真正挖过心的人,只有一个。
那鬼用掩面的手捂住胸口,神情茫然若失:“乱世二百七十九年……我死在一条河边,心就是在那时被挖走的。”
安奴听到“乱世二百七十九年”,不禁面色大变:“二百七十九年,一条河,还挖了心!你、你该不会是——”
他“是”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还是江濯把话接完:“是那个在故事里,救下陶兄的白衣公子。”
“乱世二百七十九年”是个旧称,指六州乱战的第二百七十九年,也就是陶兄被逼无门,逃亡挖心的时候。安奴因佩服陶兄的为人,把这段故事也熟记于心,所以一听那鬼说出几个关键,便立刻想了起来。他震惊道:“竟然是你!你,你是个好人……”
那鬼说:“你认得我?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安奴思绪翻滚:“我不知道,陶兄不曾提过!我只知道你救过他的命,并且为他而死。”
那段风尘奇缘他倒背如流,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与这白衣公子相见。只是这见面的场景实在讽刺,两个人一个做了白骨骷髅,一个成了孤魂野鬼,全都没个好下场。
那鬼本是个温柔到有些可怜的模样,可听安奴说起“陶兄”,又说起“救过他的命”,突然双瞳倒竖,直勾勾地盯着安奴:“陶兄……你说的陶兄,是不是叫陶圣望?!”
安奴道:“不错,陶兄是叫陶圣望。我听他说过,你……”
话音未落,那鬼面容狰狞,竟变作厉鬼一般,向安奴扑去!天南星提着骷髅头连退两步,堪堪躲开:“这位朋友,你怎么了?!”
可那鬼已然发了疯,连天南星也要扑。江濯折扇一点,隔空拦住那鬼:“你先不要生气。”
那鬼说:“陶圣望在哪里?!叫他出来,让他偿命!”
他的脸因为怨气而变得十分恐怖,双目双耳中都流出了血。周围的草木俱断,他披头散发的,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江濯不想伤害他,正棘手间,忽听洛胥说:“朋友,冷静一下吧。”
这一声连音量都没有提高,只是比平时冷了几分,可那鬼就像被泼了凉水一般,手都抖了起来。他不知道洛胥是谁,只觉得有种刻入骨髓的恐惧,使他不敢再靠近,也不敢再多看。可他实在太恨、太怒了,便扭头道:“冷静?你们居然叫我冷静?”
他骤然大笑,风冷冷地吹开他的头发,他状若疯癫,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膛:“你们看看吧,陶圣望是个怎样的畜生!”
安奴失声:“啊!”
只见那鬼的胸膛血肉模糊,上面残存着的道道抓痕触目惊心,似是被人用手活生生掏走了心!那鬼指着伤口:“你们知道这伤口为什么一直没有愈合?因为陶圣望挖心的时候,我还活着!那个畜生,口蜜腹剑,百般设计,就是为了挖我的心!”
安奴这些年来一直把陶兄视为兄弟,对那个故事深信不疑,惊惧间,下意识反驳道:“你胡说!陶兄他、他是个讲义气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你空口无凭……你空口无凭!”
那鬼说:“讲义气?不错,陶圣望是这天底下最讲义气的人,我救他的命,他便掏心报答我,哈哈……哈哈!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讲义气的人吗?!”
安奴仍然不信:“是不是有人陷害?你们之间必有误会!”
那鬼笑意顿消:“我们是有个误会,那就是我当年救他的时候,以为他是个人,不想他其实是个畜生!”
安奴心里乱糟糟的,只觉得天都变了样:“我不信,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他……他说是你……是你要他挖的!”
那鬼把领口一掩:“他是不是还说,我临死前曾告诉他,我有一件事没完成?”
安奴说:“是,你说自己家仇未报,要把心给他,让他帮你报仇!”
那鬼反问:“那他报了吗?”
安奴怔神,结结巴巴:“……没,没有,他说你的仇人下落不明,最终未能找到。”
那鬼说:“他当然找不到,因为我的仇人就是他!”
这下不仅是安奴,其余三个人也是一惊,天南星脱口而出:“什么?!”
那鬼眼神晦暗:“我死后忘了很多事情,唯独有关陶圣望的,一件都忘不掉。你们既然认得他,想必也把他当作好人,这不怪你们,是他道貌岸然,用一副好儿郎的模样,骗了所有人,也骗了我。”
江濯虽然早有预感,却还有不明之处:“陶圣望是二州人士,怎么会成为你的仇人?难道他被丢入臭水沟以前,就与你见过面?”
那鬼望了会儿湖面,半晌后,说:“不,那次的的确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只不过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我。”
他衣袂飘动,又默然须臾,才根据记忆讲出了另一个故事。
原来他不仅是朔月宗的弟子,还是朔月宗宗主的儿子。许多年前,他父亲与友人结伴游历,来到一座山中。那山里灵能聚集,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当时又是六州乱战的末期,几大名门元气大伤,他父亲认为这是一展身手的好时机,想留在这山中开宗立派,成就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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