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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适才刚熬过一阵苦痛,身几无力,可听到这话,还是扯动了嘴角。慢自睁开凤眼,瞧着床边简衣素服的温二娘,笑了:“别只是嘴上说得痛快,可有备下重礼?”阿辉跪坐在床上,予公主擦汗,适才急忧得几乎落泪。公主倔强,一声不吭,身侧只有侍儿陪伴,太是可怜了。所幸,温娘子到底不顾忌这些,真的来了。且一来,便逗得公主发了笑。压下难过,存心逗趣:“公主且别问温娘子,万一不曾带着,岂不要先让公主垫付?”
清河听得身上颤笑,回瞪了阿辉一眼后,又瞧床下。却见温二娘正在解裙子,仔细一仆,才发现裙子竟大半湿了,连衣衫袖摆上都多有雨渍。竖耳听得窗外又是隆隆作响,眉间不由暗郁:“怎么是个这样的天气?”伞儿是个有眼色的,已经派人取了新衣来。宝袭躲进屏风后,一边换衣一边接话:“这样的天气有何不好?雷霆万均,雨露生恩。公主,吾甚欢喜来着。”
阿辉听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清河嘴角也自抽抽,才想说两句,不想阵痛又来。裂骨揪肠,痛如生杀。真的很痛很痛,却只能握着手下锦被。然后……一只温冷的柔荑探进了红绸之下,抚住了手掌。睁眼,见宝袭竟然上得床来了?皱眉斥骂:“胡闹什么?此是血床。”
宝袭天真的做了个鬼脸:“血床又如何?吾虽还未曾来潮,却知女子无一不曾睡过血床的。要如公主这般,天天换床天屋,那也太过败家了。”清河听得头痛:“你这个泼猴,这会子还与吾斗嘴。”
“非也非也!不是斗嘴,实是实话。公主觉得宝袭哪句说得不对?”认真严肃,摇头晃脑的女夫子模样,象一阵清风吹散了郁在清河心上的阴霾。反手握住柔荑,才知其掌已然颇似成人了。再看身量,悠悠微笑:“二娘长大了。”
本极抒怀一句,却换来抽搐满面,闲手直晃,“千万勿这样讲,老气横秋,吾最受不得这个。”
真真是好心没好报!清河气得抽抽,抽完迎上春花娇艳的笑厣,终是笑了。
生产之事,宝袭前世从未曾见过。当然,电视电影小说里描述过无数次。听说很疼,听说极是难熬,可这位清河公主却自始至终不曾哼过一声。盘边软木咬坏了一块又一块,发丝汗透,枕头换了五六个,依然倔强不言。屋外天色一直阴沉,看不清日易时光,雷声时隆时歇,雨势听之似乎比出门际更大了些。若置空室,定然虚悚。可此时,身坐血床,掌腕疼痛,宝袭却觉得身内身外一片宁静安然。仿若时光停留,又觉一切如旧,却似美好。
直到一声响亮婴儿哭声,划破长空,才始笑出来。
帐外隐婆喜呼:“是位小郎君。公主,是位小郎君。”
喜得夙愿,宝袭轻轻的抚上了公主发额,含笑轻语:“恭喜公主如愿。”
清河公主一举得男之事,很快便在长安城上下流传开来。恭贺祝礼之辈泱泱而来,多是宗室公主,亦有各家驸马本家。清河公主府前院后院天天人流如织。尤其洗三那日,更是席开百桌,繁华如锦。程处弼尤其喜欢愉悦,因为二哥终是得以进入内院了。还抱了娇儿出来,与阿爷长兄阿嫂观看,那娃儿小小嫩嫩,却十分肖似二哥,阿爷一看便喜欢的抱在怀里不放了。二哥站在一边心痒难奈模样,看得程处弼大笑不已。
尉迟家作为程氏相好,自然有来。洪道见已如厮喜悦,拉到一边顶了一下:“欠下大恩情了吧?”
程处弼看向那侧,重重点头:“自是当还。”
“那汝准备如何还这恩情?”
这却有些难度!程处弼想了几遭后,有了主意。
端阳节前一日,程处弼下晌特意请了半天假出来。侯在公主府后门处。果然,天色近暮时,门启,温二娘出来了。
二话没有,只长长一揖到底。
“有欠温氏大恩,此生定当报还。”
竟似铿锵有力!宝袭对这位已经无力,抬头望天:“不敢承谢。”
程处弼心是喜悦,起来笑道:“温娘子何必客气?只是不知,有何喜爱?”这个小娘子心思不好猜,索性不猜,当面直接问出来。
宝袭歪头看过去,半晌无言。程处弼瞧见,有些不适尴尬:“温娘子为何不言?”
揉揉额角,宝袭头痛。到底是讲还是不讲?对这么个呆子,还是讲吧。
退后半步,福身一礼:“此是还郎君刚才之礼。郎君所求之事,吾并未曾做到。”
程处弼楞住,看着面前温二娘,不知该如何说。回想二哥这几日模样:“并不曾见二哥难过啊?”
呆得直想揍一记老拳过去!
低眉看地:“驸马虽是入得后宅,却始终居于落影轩。至于霆小郎则多居于公主近前。”
“你的意思是?”程处弼左右扫了一眼,凑近些许,压低声量问道:“温娘子是说,二哥平日并见不上公主与霆儿?”对面幂篱点头。程处弼惊手无措:“可为何不见二哥难过?”
“难过又如何?不过惹得亲近人伤心罢了。”
程处弼气得满地打圈,负手转了数遭后,过来又问:“公主到底要如何?阿娘名声坏了,那母子两个虽居于府中,却几乎已经成仇。无人理会,无人看得起。阿爷屋中更有……更有圣人所赐侍婢四个。还不够吗?”
“够!”
一个字换得程处弼喜色,可稍许却停顿下来,且看对面纱罩。果然又有言语出来:“之前种种,公主那口怨气是已经出了的。自此后,自然不会再寻程氏麻烦。但、也只此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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