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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反应过来王婉还在身边,又赶紧压下嘴角。我打字回她:“你也对美甲感兴趣?”
她回了一个“nonono”的表情,这时候走廊那头喧嚣起来,我和王婉侧头看过去,第三组的五个课长一齐赶到了。于是这里终于变得热闹,原来是第三组开组会也刚刚结束,才都到得晚了些。他们组虽然比别的多一个课,但在团结度方面可谓是一骑绝尘,这几个课的课长好像都很佛系似的,课间也没什么很厚的屏障。不过他们组也常常倒数,冯可临之前就有意打破他们内部的这种“躺平”,打算重新分组,最后发现我们一二组的“良性竞争”也会因此打乱,于是就不了了之了。
看着这五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说实话我心里还是羡慕居多。我常常幻想自己如果躺平能活得多舒服,但我每次一看到那些奖金就又充满干劲儿了。我有一个似乎不切实际的梦想——坐上冯可临的位置,这样既能躺平又有钱拿,可我从没和任何人提起,可能我从心底里还是觉得它很异想天开吧。
按理来说不在同一组的课长之间应该是其乐融融的,但我还真有一个例外。九课课长张粤,我最最不想在大家面前遇到的人就是她。我们两人八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刚刚进公司,我们的小隔间离得很近。初入社会嘛什么都不懂,后来偶然发现我们是同类(她那时的女友是个幼儿园老师,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就相当激动地“认亲”,谁知道没多久我就被调走了。等到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坦诚和幼稚时,我们又在二十二楼相遇了……
怎么不说造化弄人呢,再见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没变,她应该还把我当一个老朋友一样。可我越来越变得想要尽可能隐瞒我的性向,越来越谨慎而胆小,她对现在的我而言,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
“刘译,来得挺早呀。”她走过来冲我摆摆手,我不能不回应她的热情。
“嗐,我也刚到。”
她又和王婉打招呼,我也不好意思坐着了,于是起身和她站在一起。安萧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她没看我,但我知道我们在用余光关注着彼此。张粤的目光从安萧身上一直移到我身上,最后和我对视,我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
“诶,开会讲‘时时安’不?”她问我。
我简直长舒一口气:“我还真不知道哩。”
她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小道消息,冯总要调走了。”
这句话搞得我愣了几秒,我的第一反应是完蛋了,之前一直说明年夏天才有职位调动,我也就一直按兵不动。现在竟然有这样的消息,而我竟然现在才知道——想要有所动作的人恐怕早就弄完了。
“什么时候听说的?”我的声音比她更小,我有意把她往旁边拉一拉,这会儿却是丝毫不在乎她是个定时炸弹了。
“今早,高老板说的——我说你还想冲一冲呀?”
我摆摆手:“咱也没那本事——就不知道再来是谁了,刚习惯了这个总又换别的总。”
说到这里就有人拿钥匙来了,小伙子边道歉边说走到了东边的会议室,等一大会儿才发现走错了。我们这群人一个个走进去,我和张粤的对话也到此为止了。坐下之后我打开微信,安萧这次没再发消息过来,可她一定是在看着我的。她始终在看着我。
开会时外面还一直下雨,我坐在不靠窗的那边,目光总在看冯可临背后窗户上的水痕。这次会议对我而言依然是无聊,我的大脑仍然被张粤的话占据。我回忆着这段时间里的冯可临,突然觉得如果以她马上要调走为前提,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我想尽量确认一下这个消息是否属实,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再有所动作了。
我真的很想抓住这个机会,或者说,我打定心思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小雪
飘然如絮,落而成冰
虽然大雪的节气已经过去,可这个时候雪还是积不起来的。安萧说小雪下了一夜,我们起床时窗台上却不见一点白色。
我刚刚“大出血”了一回,我给冯可临送了个大礼。我很早就知道该送的钱不能不送(那时候我父母还有心教我点什么),从前觉得这是白白流失,直到几年前我比同期的人更早升了课长,送钱这件事在我这就越发理所应当,也越发舍得了。安萧知道我给冯可临送礼的事,但她又不能问我什么。我感觉到她对我的观察,又感觉到她回归正常,这整个阶段里我对消息守口如瓶。
送完礼之后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冯可临收下红包的过程是顺畅的,这种顺畅让我觉得她心里早就为我预留了位置。职位调动的消息向来由少数人传播着,这像某种鱼线一样,把红包和金条从欲望海里变现。
我设想了很多我的去向,其中最好的是被调去别的分部当个小领导,我不能再和安萧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了。我离开这里,然后结交更能为我搭梯子的人,或许甚至不结交了,升上去之后工作轻松钱又足够,接下来就佛系一点,爱提拔不提拔。交上房租之后我还能有很多可支配的资金,我和安萧也能没什么顾虑地换新东西,还能留下存款——这段时间我浸泡在这种想象里,忽然就觉得所谓法律纽带带来的安全感,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钱而已。当我们富裕起来,那种一劳永逸的美好真叫我不敢想。
我常常看着安萧就笑起来了,她问我笑什么,我又抿着嘴摇摇头。我自以为用强大的忍耐力忍住了和她一起勾画美好未来的渴望,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自救——那时尚不知结果的我,为日后失魂落魄的自己留下一条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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