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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王松林做了一个又长又短的梦,梦中他被黑暗吞噬找不到出路,苦苦挣扎时他听到了妻子的呼唤。他寻找妻子的踪迹,想告诉妻子他一个人生活的艰辛,想要离开那个不舒服的世界,跟随着她去另一个地方,天堂也好,地狱也罢,他要和她一起,再也不分开。
可他漫山遍野,走遍了梦里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遇到妻子,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困在那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妻子的世界中时,妻子仿佛天使般降临在自己的面前。
他想要张开手臂抱住妻子,才发现妻子是透明的,她的面孔如年轻时那般美丽,她声音温柔又充满了眷恋,“松林,回去吧,他们需要你。”
王松林想要说话却始终张不开嘴,他伸手想要拉住妻子,才发现妻子如同空气一般随风消散。
“松林,往后的日子,好好过下去。”
王松林追逐着妻子消失的方向去抓,却被脚下的路困住,他声嘶力竭地呼唤出妻子的名字,却听到她空洞的回答,“回去吧,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王松林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了老友在喊他。
“老王,你终于醒了,你小子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这声音,是老蔡的。
他想看向老蔡,告诉他梦到了什么,却没有看到老蔡的身影。
“我在外面呢,没有换防护服不能进去,我这是给你打的电话,护士手里拿着呢,你坚强点赶紧恢复好身体,出了重症监护室,我天天给你换这样的做好吃的。”
王松林想要开口,发现嗓子像是被刀子划开了似的,火辣辣的疼,从嗓子蔓延到四肢百骸。
“蔡爷爷,病人还不能说话,已经度过危险期,您放心。”护士替王松林做了回答。
蔡思源心情有些激动,“好,他没事就好,我跟伙伴们说一声,你们辛苦多照顾啊。”
……
在王松林的强烈要求下,上午他就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老蔡和谭凤英过来探访他时,还调侃他,“你呀,就是个劳碌命,不舒服就多休息,你非要拼死拼活地干,给自己气成这样干什么,是不是心疼钱,不敢住下去了?”
谭凤英带了乌鸡汤过来,她询问医生后才敢给王松林吃。
王松林食不知味地喝着鸡汤,话都不想说,他心里累得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痛,在心口处汇聚成一团。
他看向蔡思源,哑着嗓子问,“我的手机?”
蔡思源把手机递过去,“看到没,摔坏了开不了机,我把我原来的手机拿过来给你用吧。”
王松林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脑海中又闪过女儿买手机送来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是真开心啊,也真的觉得女儿是改变了,知道惦记着他这个当父亲的。
可收到手机后,女儿的那些行为是真的令他费解。
一个手机想要换一套房子,异想天开!
谭凤英和蔡思源不知道老王发呆在想什么,但是他们没有打扰,老蔡今天要回店里去跟供货商结账,谭凤英主动留下来照顾王松林。
王松林住的是三人间病房,另外两位病人今天才办理住院,已经被陪同的家属推出去做检查。病房里只剩下谭凤英和王松林后,谭凤英试着询问老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给自己气到心脏休克?”
王松林不想说。
但是谭凤英已经猜到了。
半个小时之后她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王月萍出现了。
她是领着女儿花花来医院看病的时候,碰到了来医院里送饭菜的董秀兰。
董秀兰看到王月萍时还挺诧异的,“这种地方你带孩子来干什么,都是细菌。”
王月萍说是给孩子看病的,董秀兰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她无奈地叹了叹气,自己老爹病了还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不搭理,结果孩子就一个感冒,屁颠屁颠儿的来医院看,本末倒置,分不清利害关系,没孝心!
董秀兰抱着保温壶大步地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王月萍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抱起女儿就跟上去,“董阿姨,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董秀兰脚步没停,也没搭理她。
王月萍一直在后面追着,直到她们来到王松林的病房门口,王月萍听到了父亲和谭凤英的交谈。
王松林:“凤英,人也有瞎眼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我退休以后的日子挺好的,和老伴儿去做晨练,一日三次吃自己喜欢的,她呀,跟着我没过什么好日子,我还买了金链子给她,她节省一辈子,我也精打细算一辈子,到老了,她那么痛苦地走了,我这死不死活不活的,也挺没意思的。”
谭凤英:“那你还有儿女,他们也需要你,你的存在非常有价值,别忘了你还是幸福食堂的大管家呢。”
“我那儿子,娶了媳妇去了外地后不着家,儿媳妇已经要跟他离婚了,我那闺女,你也知道的,那是啃老啃到家了,我给我老伴儿买的金链子,她拿走不说一声,她甚至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
提起这些,老王痛心疾首,“我知道她在婆婆面前抬不起头,不就是因为生了女儿吗?女儿又怎么样?我很爱女儿的,我老伴儿也很爱女孩子,咳咳。”
老王说不下去了,王月萍捂着嘴巴无声地红了眼圈。
董秀兰见她还有一些人的感情,叹着气低声说道,“你爸爸昨天昏迷在家里,被邻居发现打了120急救车给拉过来的,医生说要是心脏骤停,如果再晚来一会儿,人就留不住的。”
王月萍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怔怔地望向董秀兰,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昨天父亲频繁拨打的电话,蔡大爷口中的那些话语,竟无一不是事实。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真的那样铁石心肠,她不知道父亲病了,也没想过联系,还跟父亲赌气,而那份隐约的不安,原来是对即将失控局面的敏锐预感。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每一滴都承载着深深的羞愧与内疚。这份情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淹没。王月萍终于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激荡,带着哭腔,踉跄着冲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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