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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执展开清单看了一眼,紧接着折好放进牛仔裤兜里:“行,你刚又在玩电脑?”
“不是你说让我玩的吗?”
“我是让你看网课的,不是让你玩扫雷的。”
于零一扭脸,否认说:“我没玩扫雷。”
段执呵呵两声,戴上头盔跨上他的电动车:“信你才有鬼了,下午学校发书,等奶奶午睡了,你自己去把课本领回来。”
拧下油门,电动车往前蹿出去五六米,段执才从后视镜里看了于零一眼,谁知这没心没肺的小崽子已经转头进屋里去了。
小兔崽子,真没良心。段执为自己的殷殷嘱托感到不值,但再怎么感觉不值,他也做不到随手抛开。
没办法,段执对自己说,这孩子,真是可怜。
打小没妈妈,跟着援边的父亲长大,父亲老实淳朴,却也难免粗枝大叶,照顾小男孩尚且能糊弄过去,照顾小女孩实在是力不从心,索性拿闺女当小子养。
九个多月前,段执刚来,住进他们家里,见到的于零就是一副调皮捣蛋、不修边幅的熊孩子模样。
于零她爸爱孩子超过爱自己,好像于零是个上天送来的礼物似的,却也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于孩子的担忧——“成绩是好,一个朋友也没有。”
大抵这个中年人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他完全忽略了女儿和女儿的那帮同龄人正处在敏感易躁的青春期,一个外貌上离经叛道,智商又超出平均水平一大截的少女,无法与群体相容才是常态。
不过,就连这样细微的烦恼,他也没有享受太久。
七个月前,正值年关,一伙来爬山的驴友闯进了小镇周边的原始森林,于零父亲也参与了搜救,结果因为搜救时的意外,再也没能回来。
于零的奶奶亦是个苦命人,她中年丧夫,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孤儿寡母,一路上受了多少委屈啊,她简直不忍回想。可眼下儿孙福没享几年,儿子又没了。
晚年丧子之痛,彻底击垮了这个老太太,抽走了她背后的那根脊梁,让她从此半瘫卧床,成了个“不中用的拖油瓶”。
段执尽管是个外来的客人,但他和这里许多人一样,受过于书记的恩惠,总想着在于零身上予以报答,哪怕这丫头现在不领情,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长歪。
散了会,丁思渺把成绩单卷成一个纸筒,在门口拦住了昨晚与她对峙的那个老头:“李老师,于零,这个同学为什么没有上学期的成绩?”
李老师一把年纪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然还会感到紧张,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推了下眼镜道:“哦,她,她就是昨天你要送去派出所的那个学生。”
“这我知道,我是问为什么她这里是空的?”丁思渺把纸筒展开,指着表格上的空行问。
“哦,那是因为……她跳级了。”
“什么?”
答案实在出乎意料,如果不是李老师从办公室里翻出于零初一时的部分成绩单,丁思渺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偷盗惯犯居然还是个智商超越普通人的神童。
可还不到14岁,上初三,也只有跳级能够解释。
丁思渺心情复杂,她喜欢聪明人,却并没有因为这点聪明而高看于零一眼,义务教育阶段的跳级和天才二字扯不上关系,她自己读书时就常常觉得教材简单到有些拖沓,可……为什么以前不跳级,偏偏是现在跳级呢?
她直觉于零身上有些故事,但不知道向谁去打听,大家都知道她和这孩子不对付,也没人敢主动在她面前提起。
罢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世上有故事的人多了去,任凭谁的生活,拎出来都是一部小说,矛盾些有什么稀奇的,难道还指望丁思渺亲自去关心吗?
她把东西收回宿舍,点清了身上全部的现金,携一把雨伞出了门。
此时刚过正午,她决定去买些木材,回来好好补一补床脚。
比起什么教书不教书的,睡个安稳觉,这才是正事。
chapter4
学校离小镇的主干街道有些距离,丁思渺一路走过去,猜测校舍大约是新迁的,原来的位置虽然更热闹,但是面积太小,受限于崎岖不平的自然条件,也难以原地拆了重建。
路上百无聊赖,她甚至还想拿出手机上网验证下自己的猜想。
结果全网找不到半条与这座学校有关的内容,丁思渺忍不住咋舌,互联网时代造就隔阂的早就不是地理距离,而是不同人对于互联网的不同使用方式。
好歹也是个物产丰饶、景色优美的地方,虽说难以抵达,但是拜文旅产业的兴起所赐,这里多少也该在互联网上有些声音。丁思渺换了个关键词搜索,不再使用学校,而是直接搜索地名。
这回倒是出现了部分关联内容,排名第一的词条是“驴友迷路原始森林,当地干部搜救途中遇难”。
7个月前的一桩新闻。
丁思渺点开看了眼,新闻很短,只从第三方视角简要地交代了这场意外发生的时间、地点和人物,没有插图,甚至没说清楚这贸然闯入的登山者有没有收到后续的惩罚。
牺牲的干部是当地一个村的驻村书记,叫于兴,出事时不到40岁,正值壮年,写下这篇报道的记者或许出于某些私人感情,难得地在文中添加了一处闲笔,说于书记这一去,撒手人寰,留下年迈的老母亲和尚未成年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恐怕很艰难。
丁思渺觉得这位记者合该转行,新闻行业对他她而言太过严肃了,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犯蠢,现在混这行的哪儿几个是真正写新闻的,像这位记者一样有良心有态度就已经算是为行业增光添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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