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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车缓缓穿过凤行门,马蹄踩在宫外石子地上嗒嗒作响,连声音都比在宫里轻快许多,总算逃出来,她长出口气。
“殿下,车夫说马上出城,还不知道去哪里啊?”小丫头忍不住又问,瞧外面黑压压一片,心里直发抖。
“安国,记得从树林里的小道走。”
如今天下不太平,郑,楚,羽,安,齐,雁六国混战,又牵扯周边无数小国,放眼望去,都不安稳,前几年郑国公子乐借羽势力造反,成事后又被齐趁虚而入,导致郑羽两国归入齐版图,北边雁本就弱小,唯有西边安国偏远,可以暂时避难。
再者自己的二兄长公子涵正在安国,刚好去投奔。
车子晃进树林,夏末时光,冷风穿透帷裳,吹得人发寒,姒夭拢拢衣襟,闭上眼。
迷迷瞪瞪,脑海里又出现皮鞭的声音,啪啪啪作响,倒豆子般全落在肌肤上,顿时鲜血直流,真疼啊,她不禁呼吸急促,浑身紧绷,腾地坐直身。
甘棠掏出帕子,“殿下又做梦了!瞧满头的汗。”
惊魂未定,没心思回话,急慌慌拉开袖口,晨光下青白一片,皮肤纹理细致,没有伤痕。
还好,真的只是梦。
人一旦受过苦,记忆里留下影子,挥之不散,方才回过神,挤出个笑容。
她拉甘棠的手,两人挽在一起,“没事,你陪着我,咱们都要好好的。”
袅袅兮秋风(二)
晨光乍现,在林中泛起清浅流光,一片静谧中却传来嘈杂声,车夫顿住马,慌张回头。
“殿下,听起来像是舞刀弄剑!该不会遇到强盗吧!现在世道乱,说不准。”
才出城就碰到贼,也是她失算,该带一两个侍卫防身。
“能不能绕道走,躲过去再说。”
“来不及啦,这些人不过求财,依奴说散些印子金出去,破财消灾。”
甘棠忙不迭点头,“奴婢有小金版。“
钱倒是不愁,毕竟身外之物,就怕对方狮子大开口,塞牙缝的哪里能够,姒夭又取出一根金簪,兵荒马乱保命要紧。
她与甘棠躲在车内,慌张打开包袱,抓起首饰往身上藏,玉簪,玉璜,万一车夫安抚不住贼人,还可以跃车逃跑。
其实跑又能跑到哪里去,不过做个样子,自己安心。
耳边的嘶鸣声逼近,两人屏住呼吸。
却听周围马蹄渐急,厚重铠甲发出闷闷响声,伴随着一个男子粗声粗气的怒吼,“车内何人!还不快滚出来!”
姒夭与甘棠不敢吭声,等车夫脸色惨白地撩开帷裳,哆嗦道:“公主,不好了,听口音好像是齐国士兵!这——可比土匪可怕得多,见鬼,他们怎么在楚国境内。”
兵临城下,现在恐怕到处都是敌国军队,姒夭只觉得自己不走运,明明抄小道去安国,算准对方主力在宫殿南边,怎么还能撞上。
“金子你可给了,无冤无仇,至少放咱们一条生路。”十几匹战马在车边奔腾,踢踢哒哒惹得她心乱,“不够还有。”
车夫头摇得拨浪鼓,“他们不要啊!那些印子金都扔了。”
“不要钱要什么!”甘棠也急眼,“难不成偏要我们的命。”
车夫皱眉,他哪里清楚,本来在宫里睡得舒服,突然被拽来当差,好处没有,指不定还搭上一条命,自己的委屈与谁说。
车外人明显不耐烦,领头男子大声喊:“吾乃齐国御右段瑞安,今日有任务在身,捉拿要犯归案,没时间与你们啰嗦,先下车等待搜查,否则别怪吾等无礼。”
齐国罪犯,跑到楚国来抓,能信才怪。
姒夭低声嘱咐车夫几句,对方会意,躬身走到段瑞安跟前,拿出在宫里当差的顺从。
“段御右,车里坐的是安国大夫栗内史家眷,刚从楚都探亲访友归来,不好抛头露面,不知御右有没有罪犯画像,小人拿进去让夫人瞧瞧。”
段瑞安点头,掏出张娟纸,一把扔过来,冷笑道:“可看仔细。”
车夫连忙捡起来,健步如飞又回到车内。
打开一瞧,三人皆大惊失色。
眸若秋波,红唇娇媚,天下绝美的容颜,不正是对面的公主。
甘棠支支吾吾,“这——怎么可能,莫非有人与殿下长得如此相像,还是一个罪犯!”
姒夭哭笑不得,对方太单纯,看不出这明显冲着自己来,没想到重活一世,还要落入齐国手中。
要么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还能跑过战马,目光一滞,透过飘荡帷裳,落到骑在高头大马的段瑞安身上。
此人虽气势汹汹,但讲话条理清楚,能看出念过书,不是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人,她恍惚记得对方会成为日后的大司马,计上心头。
躲不过,只能迎难而上。
姒夭理好发髻,兀自下车,暖阳升起,淡金色落在软腰上,趁着一水牡丹色袍裙如秋花潋滟,柳枝轻摆,浅笑嫣然。
目光一挑,眼波荡漾,喧哗声戛然而止,对面不过是些常年在马背上活命的粗人,哪里见过这般美色,不肖说姒夭,单身后怯生生跟着的甘棠,都美得心惊肉跳。
段瑞安愣住,拉马缰的手不禁抖了抖,一笑倾城,六国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见她几步来到近前,明知故问,“御右,不知那个罪人犯了何事,劳烦你千里迢迢来抓人啊!”
段瑞安立刻下马,拱手施礼,“殿下,适才乃玩笑话,我王请公主赴宴,让臣来接。”
姒夭愣了愣,没听错,一字一句讲的是齐王来接,前尘旧梦直往脑袋里钻,又要落入齐国手中,不知哪里出叉子,若再度赴宴,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做妖妃唾弃,依旧赐给大少司马,让鲍夫人折磨致死,忽地身子一歪,段瑞安眼疾手快,连忙来扶,“殿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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