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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惊悚的凉意顿时叫他心底的暴怒平息了下来。
众人纷纷起身,像是寂静的树林一般,等候着主人的到来。
尚凝这冰雪的黑色长靴结实地踩在华丽的红毡之上,如潮的灯火拂亮少年绝色的容颜,上挑的凤眼氤氲着多情的雾色。
“温公子。”
陆之道再度率先见礼。
“看来,这里有了什么麻烦事。”看似妩媚实则内敛锋芒的声音传来,温珩的眼睛扫过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倒是一番热闹的场景,是开场的好戏吗?”
他的话总有一种懵懂无知的感觉,似乎对此间发生的事丝毫不知情一般。
郭升一时之间也觉得没甚意思,一挥袖子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好了,看来没什么事了。”温珩勾起了唇,摇曳着橘红光芒流转他的眸底,“实在是有要事,珩失礼了,还望诸君莫要怪罪才是。”
“温公子今日驾临,便是我等之幸。”陆之道殷勤地将温珩请到了上座,并拿过婢女手中吉金色酒壶,亲自给他斟酒,“正是我有大宾,当鼓瑟吹笙也。只是事出突然,只能略备小宴,还请温公子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温珩一笑,推辞道,“温某不过既无官身,又无爵位。实在是不敢担此虚荣。”
整座厅堂顿时哗然起来,先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奉承起来,而后陆之道亲自张罗着开鼎开席,婢女们如流云一般穿梭在席间。
众人喝得酒酣眼热,其中几个心中对前途怀着忧愁的人一时便贪了杯,颓然便有醉倒之势。
温柔可人的婢女为温珩倒了酒,温烆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厅堂正中,高举手中酒爵,笑着说道,“今日能与诸君相聚,实乃珩之大幸,这爵酒,先敬商道诸君!”
一爵饮罢,又是一爵,而这一爵酒,温珩却敬给了郭升。
“郭公,珩为晚辈,当敬郭公一爵。珩年少轻狂,相处总有不当之处,还望郭公海涵才指教才是。”
温珩那独特的嗓音配上这番玲珑的话语,登时便契合了郭升那事事要出头要风光的郭升心头所想。
他躬着身垂着头,眼皮微微掀起,便看见了倒影在澄黄酒液力郭升的脸发生了变化。
他原本不耐的神色顿时换成了笑脸,笑呵呵地说道,“哈哈,温小公子客气了。我虽然是你的长辈,却到底不如温小公子有着官场上的阅历,又不必你的世家出身,哪里又能指教你呢哈哈。”
温珩白净的面容也浮起一分笑意,浓密纤细的眼睫也弯了起来:“郭公所言,那都是往日的繁华了,今我家道中落,自己却又不能明面示人,何其可悲也!”
郭升笑眯眯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先前受到的冷落与今朝的奉承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他几乎要仰天大笑,却又矜持地暂时忍耐了下来,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里的激动与得意,故作长者的沉稳道,“此非天灾,而是人祸也。”
“人祸……”
温珩作出一副迷惑的样子,秀丽的黑色长眉蹙了起来。
“几次三番陷害的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史大夫裴瑛啊。”
郭升语重心长道。
温珩恍然大悟,爵中酒都洒出来少许:“原来是他……”
郭升几乎要笑了出来,叫温珩震惊之巨有如针刺,心中更是嘲讽。
此子怪不得只有一张好看的皮囊,若非讨得陛下喜欢,此子焉能活到今日。
他显然十分享受为人指点迷津的感觉:“裴瑛此人,阴狠毒辣,此行算缗,哪里又为着支绌的财政呢,不过是贪吏当道敛财自富罢了,却偏偏要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真叫人恶心。”
如此说完,郭升犹嫌不足,便十分嫌恶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温珩忍不住拧起了眉,但很快又被灿烂钦慕的笑容所掩盖:“这裴瑛当真是大奸大恶之徒,只可惜他狐假虎威倚仗着皇帝陛下与南云长公主的威势,我们终究奈何不得他。”
“哈哈,今天白日的事,我也听说了。”郭升一笑,脸上的褶皱都舒展开来,“狗咬狗一嘴毛,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倒不认一家人了!”
倏然,郭升再度话头一转,看向在场众人,颇为严肃地说道,“虽然此事可以当个笑话看,但终究可以见得裴瑛不过一仰仗女人与皇帝的人罢了,没什么可怕的。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再器重裴瑛,长公主也不再喜欢裴瑛,裴瑛的势也救没了,他也就倒了。”
在一阵附和欢呼声中,温珩的嘴角再也忍不住地抽动起来。
他一笑,看似柔和实则强硬地打断了郭升的长篇大论:“虽然如此,可如何能教皇帝不再器重于裴瑛呢。裴瑛如此厉害,只怕他不死,恐怕总有东山再起之时。”
“哎,后生莫插话。”
郭升眼见众人的目光已然都聚在了自己身上,不由更加得意,故作一番高深。
“不过一个裴瑛,虽为世家之后,如今却也不过孑然一身,只要他死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言毕,满堂喝彩声哗然而起。
“只是,裴瑛毕竟位列三公,我等如何杀之?”陆之道提出了一问。
郭升微微蹙眉,陷入沉思,厅堂中人再度喧哗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不过叹息,说那裴瑛委实厉害,我等不过商人,何以动手云云。
“诸君莫得惊慌。”温珩见气氛起来,笑道,“若杀裴瑛,自当群策群力才是,若是我们万众一心,莫说一个裴瑛,就算千千万万个裴瑛,也没什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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