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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批文书,方才与丞相结为同盟的丹阳长公主也受了牵连,几次请见陛下而不得,甚至连长乐宫的宫门都进不去了,终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几日之后便也长卧病榻了。
冬天的最后一场雪降临了,冬天已经到了尾声,可对于他们而言,那永无止境的寒冬才刚刚降临。
起先便是一场飘扬的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在连绵的裴府屋檐之上。
裴明绘见裴瑛难得休息在家,又因二人诸多不愉快也逐渐消磨尽了,便也日日侍奉在他案前,以叙兄妹相亲相爱之乐。
与他相处的日子里,裴明绘的心却是最安定的时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神的事,也不会有那些患得患失的情感,几乎每一次笑都是发自内心的,像是蜂巢里流出的蜜一样甜。
可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不过七八日,随着外面的动荡一波接着一波来,一波高过一波,裴府的空落已久的车马场也日渐充盈起来。
可来来往往的官袍客人看起来并没有让裴瑛有丝毫的开心,他负手走在后院之中,梅花依旧开得很艳丽,落在他深邃的黑眸里,先是一簇簇盛大的火焰一般。
他在想什么呢,大概是在思索朝中的局势罢。
裴明绘躲在扶疏红梅之后,静静地看着裴瑛。
不知过了多久,他黑色的大氅的绒毛以及他浓密纤长的睫羽之上都落满了晶莹的雪花,像是黑色的松枝上凝结了晶莹剔透的冰凌一般。他吐出的雾气消融了雪粒,点点滴滴地水珠落下,他方才从入神的思索之中回过神来,目光稍稍偏移,便看见了躲在树后看着他的裴明绘,便向她招了招手,裴明绘便也就走了过去。
“哥哥。”
裴明绘乖乖地站在裴瑛身边,仰头看向他。
“子吟。”裴瑛顿了顿,“今日今时之朝局发展为兄虽已然预料到,但是君臣已不同心,今时业已不同往日,为兄觉得,你当先行秘密回河东去,安全方面,为兄自会派遣一应守卫护你周全。”
“哥哥,你不走,我也不走。”
裴明绘不明白裴瑛为什么突然让她回河东去,但是长安定然又有一场血雨腥风行将到来了,可是越是这般紧急的时候,她又能只顾自己的安危,而独让哥哥置于险境之中。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可若让她自己一个人走,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就在裴瑛正欲再说什么的时候,府令苏央匆匆而来,打断了裴瑛的话。
此日正午,朗中令捧着皇帝手书而来,一时裴府人马肃穆,纷纷伫立在第一进的庭院之处,在漫天细雪中跪迎皇帝之命。
郎中令李贺文一身甲胄立在庭院正中,他的眉目紧缩着,自此可以瞥见宫禁之中陛下的雷霆之怒了。
“皇帝特命御史大夫裴瑛,长安大商裴明绘入宫觐见。”
裴瑛讶然地直起了身子,他的肩上落了满了晶莹的雪花,皇帝的诏命依旧简明扼要,对于前一条他尚且明白并且在意料之中,掐准了在丞相下狱之后的翌日便会宣召他进宫面见陛下,可是后一条他却蹙起了眉来。
他本就是朝廷官员,皇帝召见理所应当,可裴明绘却并非官身,虽为长安大商兼皇商,却在一众大商中并不出挑,就算曾经捐献家财以济国家之急,陛下也布告天下,尊其德行以风百姓,可是据此业已过了许久了。
而今时局,陛下已然打算对大商开刀,以他对陛下的了解,此时的他当是没有闲情逸致再弘扬什么捐家产献家财共度国家危机的美好品德了。
可是皇命在前,裴瑛也绝无拒绝之理。
裴明绘也很是震惊,但听到这个消息之时,险些直接站起来她却在临了还是沉下气来,安生地跪着,静待裴瑛与郎中令的斡旋。
“臣裴瑛接旨。”
裴瑛收敛外露的情绪,站起来从郎中令书中接过手书,疑声问道。
“敢问郎中令,臣妹并未官身,又无治国理政之才,为何要一同进宫。”
“这都是陛下的意思,裴大人也就别多问了。等面见了陛下,一切也都明白了。”
郎中令道。
裴瑛顿时心惊,却也不动声色间继续问道:“陛下近来可好,长安正逢多事之秋,我为臣子不能在朝中尽职,也实在是担忧陛下啊。”
郎中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后沉声道:“裴大人还是速速进宫去罢,陛下的心情很是不好。”
裴瑛顿时了然,等到郎中令离开之后却也依旧没有动身,肩上的雪都积了一层,裴明绘见状,便替他拂去了肩上的雪,仰头看去,就见他长眉紧锁,无声间流动着躁动的戾气。
召裴明绘进宫面圣,怎会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日理万机决天下要事,怕是连裴明绘是谁都不曾记得,如何会让她进宫面圣。
定然在皇帝身边的那几个谋臣与幕后之人的撺掇,而此举恰恰证明了皇帝已然不再全然信任于他,或者说,他已经寻到了一把更为锋利的刀。
可是,焉知那把刀来日会不会成为刺向他的利刃呢。
裴瑛无暇再想这些事,当务之急,当以进宫为上,故此裴氏兄妹二人便也不曾耽搁,整肃衣冠之后便也登上了前往未央宫的辎车。
风雪不歇,铅灰色的层云重重地压在天际,往日气派辉煌的殿宇楼阁都淹没在一片的白色海洋之中,连接宫室的复道回廊在白茫茫的风雪之间也变得若隐若现。
巨大的白玉广场的尽头自三十六级长阶,直达未央宫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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