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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瑛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扯了出来,而这一举动似乎也深深地伤到了裴明绘的心。
难道他知道了,不……
不……
“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地就不理人了呢,子吟若是有错,哥哥尽管骂就是了,可别就是不理我。”裴明绘不怕裴瑛骂她,可就怕裴瑛不理她,他这般疏离她,倒真是叫她万箭攒心般难受,可偏偏裴瑛又不说话。
裴瑛不经意地一回头,便撞进了裴明绘那几欲碎裂的眸子,心神便是一颤。
“今……今日并非十五。”裴瑛站起身来,一向言辞凌厉又流畅的御史大夫裴瑛竟然罕见地口吃了,原本永远温润的声线却仿佛被太多的东西干扰了,变得痛苦,让人听之欲碎,“你先回去。”
温小公子,这是去哪?你的剑忘带了。
“怎么又下雪了?”
郭升一推开窗子,漫天飘飞的晶莹雪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分外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郭升忙整饬了自己的衣裳,一旁的婢女取来狐狸皮帽子,郭升拿了起来戴在头上,推门出府上辎车,辎车辚辚马蹄脆疾着驶着出巷子,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停在一处僻静的府院处。
郭升一掀帘子,便是冻人的寒气,鼻腔顿时酸涩起来。
门前早有婢女提着灯笼等待着,一见郭升走来,便欠身一礼,走在郭升前头引路。
走过梅枝扶疏的白石子小径,晃动的灯影一寸接着一寸照亮落雪的红梅。
冷寂幽香不禁让郭升有些忐忑,她就走出了这片积满了大雪的幽林,来到一处六开间的厅堂,红色的风灯三步一盏,照出一片火红明亮。
侍候在大门的两位可人的婢女默然将大门推开,温暖到生了燥意的气息瞬间从宾客满堂的大宴里涌了出来,带着醇厚的酒香与佳肴的香味直扑郭升面门,一时之间他仿佛已经沉沦在这场行将开始的大宴之中。
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宾客满堂灯红酒绿,长案之上铜鼎玉盘金爵象箸一应俱全。
“郭公来也。”
座上一人眼见,率先看见了郭升,忙起身迎接,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拱手躬身前来迎接郭升。
在场众人皆为商贾,且都是各行各业的翘首,无一不是家累万金之户,就以方才起身迎接之人,便是在盐铁官营之后便一落千丈的三川郡盐商陆之道。
“原是陆公啊。”
郭升很是享受如此恭维,矜持地拱手回礼。
“原我来晚了,失礼失礼。”
“怎么会呢。”又有一深蓝色深衣的体态臃肿的男人站了起来,冲着郭升一拱手,“今儿的大宾还未来呢,想必我们还得要等上好一会才是。”
郭升见前头主位空着,正想抬脚上坐,却不曾想那男子的话正好戳了他的心窝,他心里头登时不满起来。
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一无爵位,二无官身,怎敢担大宾之名呢。
本来大宴约定的时刻在卯时初刻,他便特地压着时间以便能够压轴出场以来彰显他的身份,可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人比他还猖狂。
陆之道眼见郭升要往主位上座,忙虚手将郭升请到了右上首首位,陪着笑道,“郭公请。”
郭升见状,登时蹙起了眉,鼻翼翕动发出不满的哼声,若非此次大宴极为重要,他定要甩袖离开。
郭升忍耐了,虽然有万般的不满,他却只能忍耐。
待到全部落座以后,郭升忍耐着所有的不满。
铜枝灯烛爆开火花,外头风雪愈盛。
又过了一刻,郭升显然不耐烦了,烦躁地将爵中酒一饮而尽,一旁窈窕的婢女便又捧着金酒壶续上一爵酒。
大厅中燎炉生得很旺,旺到燥热,燥热到似乎屋中所有水汽都正腾走了,郭升浑身上下燥热得很,让人心烦,他正要起身,却不料起身之时宽大的袖子却扫了正在斟酒的婢女,那无辜的婢女一个不防就手中酒壶就被打翻在地,酒水就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你——”郭升登时大怒,眼见自己身上华贵的绸衣竟成了如此模样,站起就是一脚,正好就踹在婢女的柔软的心窝之上,“滚——”
可怜的婢女登时就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痛到站不起来。
“郭公息怒。”陆之道赶忙迎了过来,吩咐两个婢女将那个倒地不起的婢女搀扶起来带下厅堂去,“不过一个婢女罢了,怎只得郭公如此大发雷霆。”
岂料郭升正在愤怒的当头,以他的地位,本该就受人逢迎的,如今一场宴会下来,自己的位置却也无端低了一等。
况且,这陆之道嘴里这么说,可是郭升怎么听都不对味。
他本不好发作,可如今既然寻到了由头,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这群人一贯势力,隐约间便有将他置于下位的意思,若不借机给他们下马威,定要唯温珩那小子为首了。
“一个婢女,却也值得陆公求情。”
郭升冷笑一声,细长的眼睛迸发出寒光。
陆之道顿时明了郭升的意思,只歉疚地一笑,“原是此地是长安,她虽是一个婢女,却也是梅院主人的婢女,不是在下的,也不是郭公的。只是若是随意打杀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呵,陆公言辞倒是好的。”郭升的眼风扫了过去,他冷笑一声,“只是为了一个婢女,就坏了兴致,怕是得不偿失罢。”
说罢,他便利落拔出腰上的长剑,一把拽住婢女的领子,转瞬便要捅进婢女的胸膛心窝
“好热闹。”
微微上扬的语调伴着清而慢的抚掌声从门外传来,顿时大门洞开,晶莹的雪花被鼓荡的冷风送了进来,飘荡着旋转着落在郭升的鼻尖,而后在他的呼吸间化成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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