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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吐出一口气,白茫茫的雾气在空中消散开来。
就这样,挺好的。
就在她回府的时候,一骑黑色的快马自西城门而来,马蹄踏踏,一路扬起雪沫无数。
裴明绘驻足回首,信使已然勒马,黑色的骏马昂首嘶鸣,四蹄踢踏而后方才彻底停住。
信使翻身下马,先是向着裴明绘一拱手,而后便从身上的牛皮袋里取出一根泥封的铜管。
“这是裴大人的信。”
裴明绘原本浮荡在半空的心一下就踏实下来了,赶忙请信使进府喝了热茶,又吩咐管家送上一些银钱,而后才惴惴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坐于卧房之中的长案后,用专门开启信件的小匕首将铜管的泥封挑开,而后从里面取出诸羽的信来。
她将卷成一卷的羊皮纸徐徐展开,而后细腻圆润的指尖将所有皱褶处都抚平,方才看了起来。
吾妹台鉴,见信如唔:今离府已有二月余,朝中事繁杂,总难脱身,望妹自安,近北方战事频仍,又有盐铁诸事陆续上马,兼之淮南国削二县,恐多处动荡。为兄知晓诸多商事亟待子吟处理,但望以自身安危为重,若有要紧事物不能解决者,可与河东郡守杨安平商榷。
遒劲有力的大字赫然入目,宛若定心石一般叫她安心。
一遍未读透,裴明绘复又再读了一遍,一遍又罢,却未读出几两相思来,便觉不甘心,便又一遍。
这寥寥数语,却叫裴明绘翻来复去好几遍,她本是个过目不忘的人,眼下却是一遍又一遍。
指尖抚过字迹,她似乎都能想象他写这封家信的样子了。
裴明绘的心也随着他的来信而稳妥下来,她不由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的轻断了,而就在这个令人高兴又令人后悔的时候,聂妩冒着大雪走了过来,还不待裴明绘给她分享自己的喜悦,聂妩带来的消息就直直将裴明绘惊得五雷轰顶。
我那奇怪的外室
甚至顾不上打伞,二人直接冒雪一同去了城西的明月坊库房。
裴明绘马不停蹄地赶到库房之时,一下便惊住了,热烈的火光映上了她的脸,黑色的眸子倒映着的是冲天的大火。
大火冲天,漫天的雪花如同飞蛾扑火一班扑向大火里,伴随着梁橼折断之声从熊熊烈火中传来,这座几乎积攒了明月坊半数积蓄的库房轰然倒塌,火星与雪花纠缠飞溅。
烟熏火燎的黑烟弥散开来,直呛得裴明绘咳嗽。
前来救火的人次第涌来,一时嘈杂的呼喊声,栋梁摧折轰塌声,以及火苗噼里啪啦的作响声。
分明漫天的雪花和着一桶接着一桶的水都扑了进去,火却越来越壮大,风声在呼啸着,盛大的红色火焰彻底将明月坊的库房包裹了进去,里面不知多少价值千金的珍贵绫罗绸缎瞬间成了锦绣之灰,被掩埋在断臂残垣之下。
而断壁残垣又被漫天飞雪掩埋,这一片凄凉狼藉的景象怎能言说。
裴明绘冷着脸,听着聂妩同负责仓储管理的执事汇报昨日的经过。
过了许久,裴明绘方才开口说话,“往长安明月坊加派人手,今日的明月坊被烧报告官府。”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下这么黑的手!”
聂妩义愤填膺,一拳砸在长案之上,而后气愤还是难以消除,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来。
“若是那些素日与我们不和睦的那群同行,我定要他们的狗命”
接下来的这几天裴明绘与聂妩整个连轴转了起来,安邑库房被烧,且不说其中为着下次张骞出使西域而预备的精致绫罗绸缎,更有各分坊来岁大市之时所预备的各类绸布,都是最新的样式,如今这一场大火,直接损失高达二十万金,间接损失更是不可估量,作为汉朝属一属二的皇商,若只是银钱损失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在这段长达空缺半年的空窗期里,属于他们的位置就会被虎视眈眈的同行刮分。
裴明绘算好所有损失,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她将檀木算盘推到一边,将估算好的账册推到聂妩面前。
“明月坊失火,第一时间周围之人竟然没有察觉,而且大雪天,火竟然烧得如此旺,是因为这个……”
她将一块被帕子包好的东西递了过来,聂妩小心翼翼地将帕子解开,里面竟是一块烧得黢黑的木炭,显然是裴明绘从库房拿出拾来得,她起初并没有发觉什么,后来放在鼻间细细一嗅,登时眼瞳紧缩,震惊不可言喻。
浓烈的焦糊味里搀着了若有若无的油脂香气。
“如此行事,定然是买通了明月坊的人。”裴明绘的眉宇上渐渐浮现起了一缕忧思,“若是以往,因着我哥哥的缘故,没人敢这样行事,如今我哥哥尚未失势,依旧是深得皇帝信任,纵然那些同行们有想要将我取而代之的贼心,却也不敢在我哥尚有如此大的权利的时候得罪于他,我哥哥可能陷入了某些麻烦,所以这些人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裴明绘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思虑愈来愈重,很快就占据了裴明绘的心神。
“只有一点,就是有人要跟我哥哥作对,有人要违抗我皇帝的命令,叫我哥哥自顾不暇。”
“长安正逢多事之秋,哥哥万不该为此事离京的。”裴明绘按了按眉心,一招手,聂无便心领神会地取了羊皮纸,将其展平在裴明绘案前,用一方漆黑镇石压住,提笔蘸墨,“明月坊卒然失火,恐为歹人施调虎离山之计,吾为哥哥计,当坐镇长安,可保一切无忧。”
她讲羊皮纸卷起,塞进铜管之后,用泥妥帖封好,交给信使,信使领命,立即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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