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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站立丹墀之上,便可见未央宫的清一色的红衣黑甲青铜斧钺,自殿门始,下三十六阶长阶,树立在广场之上,一直蔓延到宫室的尽头,雪落满身,每一个人却如同铜树铁柱一般一动也不动,护卫者宫室的安危,其凛凛威势由此可见。
高阔各有两丈许的正殿正门打开,红毡自此往,便到了宏阔庄严的大殿深处,裴明绘第一次踏上庙堂之所,心中不免紧张,而后步调就有些杂乱。
裴瑛微微偏头,目光便落在她的面上,低声道,“莫怕,为兄在呢。”
这是裴明绘第二次见到九五之尊的皇帝,灯火煌煌辉映满殿,他便负手背对着他们站在丹墀之上,帝案之后,沉稳的玄金色袍服在宫灯的照耀之上游动着金色的光芒。
“臣裴瑛,叩见皇帝陛下。”
“民女裴明绘,叩见皇帝陛下。”
皇帝正负手背对着他们,闻声方才缓缓转过身来,一抬手,是虽无波澜起伏却到足以震慑全场的声音:“平身罢。”
二人方才起身,裴明绘这才谨慎地抬起眼帘来,一寸一寸向上挪移着视线,越过铺着红毡的帝阶,玄金色的朝服,便停在了大汉天子的脸上,便为那眉宇之间的威严所震慑。
长眉如漆,凤眸深深,千斛丹墨绘就容颜,只这一抬眼的功夫,便让裴明绘真正地体会了上位者的威压。
不怒自威间,决天下之大事。
喜怒无常里,行杀伐生死权。
他与丹阳长公主眉眼很是相似,却又不同。
“裴卿,朕今日召尔等前来,便是为商榷长安大商暴乱一事。”
皇帝开门见山,他显然已经很是烦躁了,对于丞相留下的这堆烂摊子,他一刻也不想再拖延,急切地想要将其解决掉。
“今日看来,裴卿当日之言,却是良法。丞相之法,实在是糊涂得不行,若不是因他是朕的舅舅,焉有活命的道理。”
他喟叹道,诉说着自己不能诛杀自己的舅舅的遗憾。
“陛下息怒。”
裴瑛拱手躬身,安抚皇帝的情绪。
“长安今日境况虽乱,却也并不是无可解决,依臣之法,只要抓住为首之人,同时对附和之人加之治疗之法,便可平息动乱。”
“今日召裴卿妹妹前来,便是感念裴卿妹妹为长安的大商皇商,精通商事,又乐善好施,多次力佐国家之急,朕今想裴卿妹妹当时精通商事,便也可襄助裴卿解决商事之上的一些麻烦事。毕竟商人一贯精明,但若以商治商,定会省去很大的麻烦。裴卿不会怪朕让裴卿的妹妹辛劳罢。”
皇帝笑了起来。
“臣与臣妹皆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效力乃是臣等荣幸。”
裴瑛极不愿意让裴明绘牵扯到政事上来,兼此事是个极其得罪人的事,一不小心就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但这是皇帝的诏命,他也只得另寻他法,让裴明绘脱身于此了。
就在裴瑛裴明绘兄妹二人领命之后,就听皇帝话音又起,在宽阔的殿堂激起巨大的波澜:“朕知此事之艰难,特为裴卿寻了助手。”
他的话音刚落,黄门的尖锐声音极为突兀的插了进来:“宣温珩觐见——”
风雪呼啸而来,烛火晃动不息,空气也开始萦绕起焦灼而危险的气息,隐约间风声似乎游动着凛冽肃杀的剑鸣弦响。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缀着精铁甲叶的长靴稳稳踩过铺地红毡,雪落满肩的红色官袍随着他的脚步而摇曳。
裴瑛的目光倏然凌厉,他偏过头来,穿过漫长的甬道,投向了那缓步而来的人。
玉带银钩,锦绣红衣,绣衣使者,温氏温珩。
裴明绘一听通报,瞬间面色煞白心跳如鼓,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而后便是撩起衣袍的簌簌声,清润优雅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瞬间警铃大作。
“微臣温珩,叩见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久不见,温卿愈发沉稳了。”皇帝笑了起来,他显然很高兴见到久别的温珩,“想必西南之行,收获颇丰罢。”
温珩缓缓抬起头来,绯袍金冠,丹凤眸上氤氲一抹艳丽的晚霞红色,若细细辨去,便像极了一滴鲜血稀释在清水里的颜色,然后淡而无踪。
“微臣此行,虽多有波折,却也有颇为进益。”温珩的话尾微微上扬,“微臣昔日得陛下赏识,故虽做苦力却也不敢忘陛下之恩,今以戴罪之身得陛下传召,当殚精竭虑以报陛下之恩。”
裴瑛的眸中似乎隐匿着滔天风雪,唇畔的笑意也压制不住,他的目光投向温珩,正好温珩的余光也侧了过来,视线撞在一处,隐有金铁嗡鸣之声。
裴瑛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将身侧的裴明绘挡了个严实。
“臣定与御史大夫,裴小姐协力同行,共除国害。”
他欢悦动听的声音似乎隐匿着无穷无尽的危险,直到离开未央宫前殿的时候,裴明绘的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她自二人分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全然没有想到温珩以戴罪之身竟然还可以得以面见陛下,竟还得到陛下的器重,并委以绣衣使者之职,为裴瑛之副手。
难道陛下不知道温珩因为裴瑛才去西南服刑的吗?
可是既然如此,陛下又为何偏偏要势若水火行若参商的二人共事呢?
殿外风雪愈盛,裴瑛先行执伞将裴明绘送到了车马场,仔细吩咐驭手将她送回裴府。
“哥哥。”
裴明绘又从一侧的车窗探出头来,用手挡住前头的风雪,看着裴瑛,关切地说道,“哥哥,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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