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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一遍一遍反思,一遍一遍回忆。
我记得我和周远洋到晨觉寺拜佛的那天,人不算多,天气也明媚。
寺庙不大,年代久远了,虽然有翻新庙宇围墙,但寺院侧旁一颗苍天古树,留住了过往的气氛。我注视它的枝蔓盘根错节,心里感叹,也许真正的神明其实寄居于此。
我和周远洋在山门处捐了钱,得了一把香,绕过镇守的天王殿,进了后侧的主院。北侧的大香炉里供奉着不灭的蜡烛与线香,烟雾迷蒙,人影在其中小幅地摇摆,殿内掛饰的经幡不时被微风拂动。
我随着周远洋跨进殿内,贴金的大佛盘坐在上空,左手横置在左足上,右手伸直下垂,仁慈威严的眉眼让人感觉肃穆。
我看了看身边的周远洋,他望着佛祖,眼神平和如明凈的佛堂。我们原本只为了观光,不过领到线香的时候,却也觉得来拜一拜更好。
我们都没拜过佛,都是第一次,好像严肃到不知该先迈哪隻脚。
「我们一起拜吗?」周远洋问我。
「嗯。」
学着别人的样子,我们一起跪在软垫上。周远洋十指合十,似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始默念自己的愿望。
我的脑海却一片空白。
宗教对我的影响不大,但在那具大佛面前,我突然感觉到神明的重量。一切轻浮的、戏謔的念头都被挡在门外——多么好的机会,我却不敢提出请求,我只是默念着让佛祖原谅我的过错,别无他求。
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来,彼此都未询问对方的心愿。
我们一前一后出了寺庙的门,前来的游客多了起来,大部分人还未进庙,就在山崖边拍照留念。山崖边打着结实的石柱,又用几行铁链串联,每一把铁链上都掛满了黄铜色的同心锁。
热恋中的情侣买来一把锁,签上两人的名字,然后手把手一起,将铜锁扣在坠弯了的铁链上。许多锁都是新的,也有许多已经銹跡斑斑,签上的名字挺过无数雨打风吹,变得模糊——这些爱情呢?这些已然陈旧的爱,是不是也挺了过来呢?
「你信这个吗?」周远洋问,他看着那对结锁人脸上的笑容,崭新而羞涩。
「不太信吧。」
我耸了耸肩,拧开水壶喝水。我装作根本就不在意那些装载幸福的锁,将视线放到远处。
我不想讨论,因为我曾买过一把锁,送给了庄敏生。那是一条银色的项鍊,他在胸前掛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我越来越无法回避我的过错,想到这个锁的意象,竟会让我感觉难堪。
调查父亲案件的时候,员警问过我很多遍:「你和你老师到底是什么关係?他强迫过你做不愿意做的事吗?你是被迫和他在一起的吗?」
我都很坚决的摇头。
但父亲却一口咬定,「那个人,在害我儿子。」
我不知道父亲说的对不对,但我觉得我和庄敏生有过很好的时光。
在那间乡下小院里,我坐在他身边学画,递给他乾湿程度刚好的水粉笔。他总是花最多的时间指导我,如果不是他,我也很难在人生中第一次绘画比赛里取得那么好的成绩。
只是那一晚,他的行为确实吓到了我。
他知道我喜欢他,我也无法否认,但是更多的,我是把他当成一位师长来崇拜,对他没有任何的性幻想。说实话,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抓着我的手让我抚摸他下体的行为,险些摧毁了我对朦胧爱情的想像,我很恐惧,也觉得自己很骯脏,究竟是我表现出了什么行为,让他误以为我很随便呢?
第二天,我不想离开宿舍,更不敢去教室里上他的课。我蒙着被子,半梦半醒躺了很久很久。直到天又黑了,庄敏生来看我,他抚摸着我汗湿的头发,轻声叫我的名字。
我露出半隻眼睛,但又无法直视他。
「阿靖。」他只是叫我,什么也没解释,什么也没说。
在那一刻我担心的却是我的眼睛,它们已经哭得红肿,庄敏生会不会觉得我看起来很丑?
后来他说他爱我,说他因为心情波动所以情绪太过衝动,想求得我的原谅。
「我等你好吗?别生气了,我会等你准备好。」
他又恢復成那个温柔的庄老师。在那个阶段,我不想失去他,不知为什么也无法直接回绝,我只是点点头,也许未来我们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我贪恋着他对我的偏爱和照顾,但又不想付出身体,也许,糟糕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也许我拒绝他时,他就察觉到我不会轻易服从他,所以他调整了策略,一边对我好,但一边又给我若即若离的感觉。我问他我们是不是在恋爱,他说是啊,他为了我在苦苦忍耐着,这难道还不是一种牺牲?我哑口无言,但又不太相信他,那些日子,我疑神疑鬼,但又下不了决心打赢和他做到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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