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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殊楠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他从未想过梁北林这样毫不留情地评价昌存和程家。可明明之前爸爸那么器重他,哥哥也是他多年挚交好友,可这一切说变就变了。
有一瞬间,程殊楠感觉自己像被一道迷雾隔绝在某处的流浪猫,除了可怜和惊惶,连方向都辨不清。
可梁北林的恨意却逐渐清晰,在这个他们无数次温存缠绵过的房间里,一点掩饰也没有。
程殊楠不明白昨天还只是冷战的恋人是怎么突然上升到恨这个层面的。
但他能感知到危险。
他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问:“那你为什么……”
梁北林知道他想问什么,很直白地回答他:“因为你还有用,所以没赶你走。”
程殊楠不记得怎么回的自己房间。
他呆坐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将一旁的背包拿过来。里面的电脑、书还有些文具全都倒出来。
打开邮箱,视频聊天申请连续发送几次都没人接,程隐依然失联。
程殊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和安安的那通视频,未必不是哥哥有意为之。
还有……
程殊楠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凉意,他手脚僵滞地将随身物品检查一遍,又把手机和电脑打开,均无异样。
池小禾接到程殊楠电话时还没睡,他没多问,教程殊楠一步步从手机和电脑里找出隐藏的监听软件时,也只是沉默了几秒钟。
再好的朋友都是有界限的。程殊楠带着哭腔跟池小禾说“睡吧”,便挂了电话。
很满意
程殊楠拿着手机冲到梁北林屋里,声音发抖:“你监视我啊……”
梁北林靠在床头上看书,冷淡地抬眸看着表情丰富的程殊楠,不可置信、愤怒还有痛苦,看起来狼狈不堪。
监听软件藏得并不隐蔽,连池小禾这种略通电子设备的大学生仅用几步指令就找到了。
“对。”梁北林说。
既然刚才就把话说到份上了,如今已没掩饰的必要,他根本不在乎程殊楠是否知道。
程殊楠有点站不稳,小腿靠住床尾凳,好像突然之间不认识梁北林了。
“是为了找到我爸和我哥吗?”
梁北林说他还有用,他当时不敢问,逃避一样捂住耳朵跑回房间。梁北林很少情绪用事,说出来的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有什么用,显而易见。
“他们在哪里我一直都知道,”梁北林说,“他们留下你不过是想掣我的肘,反之,我也一样。”
“当然在其他方面,”梁北林看着程殊楠慢慢变白的脸,温柔而残忍地说,“我也很满意。”
很久之后程殊楠想起来这一晚,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撕破脸,但这时候梁北林还是有所保留的,对到底怎么处置程殊楠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如果程殊楠强硬一点理智一点,马上离开,大概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可人无法未卜先知,程殊楠对梁北林三年来的爱和依赖已经成为惯性,即便他有很多疑惑和不对劲,但感情带来的冲击和痛苦已经无法让他理智思考。
情况在程殊楠搬回宿舍后急转直下。
原本还算顺利的清算工作因各类意外停滞不前,法院判决结果一拖再拖,律师团毫无重点,股东闹得不可开交,老员工又在网上爆料昌存的产品造假。
境外两家分公司的冻结问题毫无进展,程隐再次联系程殊楠的时候,他正跑完清算组回到宿舍,错过了饭点,只好胡乱吃几口泡面。
程隐只草草问了几句便说不下去了,因为程殊楠看起来憔悴混乱,状态比程隐还要差。他这才知道弟弟已经从梁北林那里搬出来。
下午程殊楠将自己卡上最后一笔零花钱支付给律所之后,看到余额时才意识到更大的问题。
小少爷从小不知钱为何物,在他看来那只是个数字,能置换各类他想要的物品,而至于这个数字的积累过程,不在他考虑之内。
当他走在路上又冷又渴却连一杯奶茶都不敢买时,他终于发现自己现在不但没了家没了梁北林,可能连生存之力都快没了。
他那笔每年可以提取的教育基金将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他算了算日子,提取时间还差三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
紧接着还有更糟糕的事。
他穿过巷子打算走后门进学校,晚上九点,街边还有三三两两闲逛的学生。程殊楠这几天太疲惫,精神恍惚,那几个人从后面突然冲出来捂住他的嘴将他往巷子深处拖时,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他被一脚踹到地上,吓坏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那几个人按住他手脚,将他的脸压在肮脏的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
那些人还要上手撕扯他,幸而有一群刚聚完餐往学校走的学生路过看到,大声呼喊着将人赶跑。学生们问他要不要报警,或者告诉导员,他摆摆手一言不发。
最后他跟着那群学生一起进了校门,才慢吞吞往宿舍走。
报警没用,那几个人不知道是哪个债主派来的,想要吓唬一个小少爷太简单了。程家完了,再没了梁北林庇护,他只是个没钱没势毫无自保能力的普通学生。
而且他知道,这才只是刚开始。
一辆车跟在他后面进校园,开得很慢。程殊楠走走停停,在宿舍楼前停下,转过身有些茫然地看着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路灯很暗,照出地面斑驳光斑。程殊楠站在光影里,浅色羽绒服上全是脏污,耳垂和颌角有擦痕和血迹,他看起来很呆,圆眼睛里漆黑一片,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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