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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善愣了片刻,才明白父皇已去,握着父亲再没有一点动静的手,嚎啕大哭。
陈太医上前触了触炎帝脉搏,老泪连串落下,打个手势把门边脸早就煞白的吴才召过来,哽咽道:“去……去外面告诉王太傅,还有吴见增将军,皇上已经……已经龙驭上宾,请他们立即遵请出先皇遗旨……”
吴才抹着泪应了,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不知外面哪个嫔妃先起了头,哇地一声,接着人人放声,消息瞬间传开,不但前殿,连体仁宫外众臣也跪地痛哭。
哀哭声划破天际,充满了整座皇宫。
炎帝既去,咏善就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国家大事千头万绪,这时候绝不能一味哀泣。陈太医是炎帝的心腹太医,早就知道炎帝的病情,有了心里准备,哭了片刻,已经冷静下来,召来两个内侍,要他们把咏善从地上扶起来,款款劝道:“殿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请到外面听皇上遗旨。”
咏善被两个内侍扶出去,外头殿里哭声早已震耳欲聋.
咏临前几天还在内惩院发牢骚,一会儿说父皇是不是老了?一会儿说父皇是不是病胡涂了?没想到刚从内惩院放出来,连父皇一面都没见上,就听见王太傅老泪纵横地宣告皇上龙驭上宾,顿时如晴天霹雳,脑子轰一下炸懵了。
浑浑噩噩,根本就像作梦一样。
等嫔妃们哭起来,咏临才醒悟到竟是真的,和咏棋咏升一样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正哭得不可开交,新调入宫的宿卫大将军吴见增带着两名侍卫走到殿内,到了众嫔妃最前面的一排,朝跪着的淑妃和丽妃躬身行了一礼,“两位娘娘,东西已经备好了。”一挥手,跟着他进来的内侍走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个方盘,上面放着两个小酒杯,两个杯子都装得大半满,却不是寻常酒,掺着可怕的绿莹色泽。
妃子陪葬!
这等情形,宫里人一看就明白了,后面的嫔妃们顿时一凛神,全惊得忘了哭,噤若寒蝉。
偌大体仁宫骤然从极吵跌入极静,空气中的弦拉到一碰就断的死紧。
丽妃和淑妃却早就知道炎帝的旨意,今日忽然从软禁的地方被带过来体仁宫,也猜到是有去无回了。
两人在宫里受宠生子,儿子都被册封为太子,自己也差点登上皇后宝座,天下女人中也算佼佼者,如今一死,不想辱没了自己和子嗣,过来之前就已经换上大节里才穿的正装,施过粉黛,一个从容雅致,一个雍华瑰丽。
看见吴见增来请自己上路,丽妃和淑妃款款从地上起来,先不看毒酒,反若心有灵犀,彼此对视一眼,既晞嘘,又觉得一丝可笑。
她们这两个女人彷佛前生有仇,自碰面就你争我夺,势要争个高低,不惜把亲生儿子也扯到是非中,枉费尽心机,最后却落得同年同月同日死。
苍天弄人,何其不堪。
内侍端着方盘,往两人面前一递,两杯绿汪汪的毒酒出现在眼皮下。
“两位娘娘,请吧。”
淑妃刚才已经瞧见咏临咏善被宣鸿音领进来。
知道两个儿子无碍,咏善皇位是一定能保住了,自己也算功德圆满,丽妃也要跟着自己一道上路,从此以后,后宫没了一根带毒的针,再也伤不了自己的儿子。
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淑妃一笑,对丽妃柔声道:“妹妹,皇上待我们姐妹极好,不要让他久等了。”
丽妃风度不输于她,也轻轻一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皇上替我们把儿子们安置好,天下就再没有放不下的事了。姐姐,承蒙你在宫里头照看了我二十年,你我痛饮此杯,一道去追随皇上吧。”
两人深深对看一眼,各自在方盘中擎起一杯。
咏临咏棋跪在地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住了,脑子里只有不敢置信四字,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眼前发生的是事实。
见丽妃淑妃真的举杯,两人大惊失色,扯着心肺大喊。
“不”
“母亲!”
疯了一样往前闯。
吴见增见势不对,冷冷一挥手。周围不知何时围上一圈侍卫,杀气腾腾,人人腰间佩刀,拦在咏棋咏临和淑妃丽妃之间。
咏临气急攻心,挥拳就打,一拳把面前拦着的侍卫打退两步,正要冲到淑妃面前摔了毒酒,侍卫们训练有素,又有人上来堵住了缺口,依旧拦着。
“滚开!你们给我滚开!”咏临疯子一样厮打,转头朝那头狂吼,“母亲不要怕!我来救你!”
这群侍卫不是宫廷旧人,一个个都是吴见增这杀人将军从北川战场上带出来的亲兵,铁血心肠辣手腕,除了吴将军和皇上,谁的命令都不听。炎帝特意更换内廷侍卫,就是为了确保自己逝后不会有人违逆遗命,早有密旨,要侍卫们不必忌惮皇族宗亲,大闹者一律拿下。
咏临虽然能打,但双拳难敌四手,打开一个,立即又扑上三四个。
死死压着咏临,一会儿就拿着绳子绑了。
咏棋连一个都打不过,被锢住双手无法移步,眼看着丽妃手里端着毒酒,急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黑晕过去,又幽幽醒过来,惨哭道:“母亲!母亲!不要杀我母亲!父皇,你为什么这样狠心!”一口气呛在喉头,栽在地上。
丽妃听到儿子哭叫,心如刀绞,泪眼看着他,双唇颤抖,喃喃道:“咏棋,我的儿子……”她知道今日就是死别,先皇遗旨,任何人也无法更改,再悲切也是徒然,再拖下去,说不定反而断送好不容易保住的儿子,隔着人墙,拔高了声音道:“咏棋,好孩子,不要难过。母亲和你父皇做了二十年夫妻,难分难舍,你父皇去了,母亲独活无趣,倒不如陪着你父皇去。这是母亲心甘情愿,你要是孝敬我,就不该拦着。好孩子,母亲陪你父皇去了,以后你……你凡事都要靠自己了!”说罢,仰头满杯而下。
淑妃见她如此壮烈,心里也自钦佩。
两人都是身为人母,她能为咏棋如此,自己更该成全一对孪生儿子,否则咏临再闹起来,真的被上一个违逆先皇遗旨的罪名,怎知道炎帝没有其它严厉后招?当下一仰头,也痛痛快快把杯中物饮尽。
眼睁睁看着两位曾经备受先皇宠爱的娘娘喝下毒酒,全殿骤然静至落针可闻。
咏临和咏棋本来尚在哭叫嘶吼,顿时哑了一样,愣愣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咏善正被内侍从里面搀扶出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呆了片刻,猛然爆发出一声惨嘶,扑了上去,“不!不!”
才冲前两步,忽然双膝一软,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得干净,重重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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