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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新皱了下眉,长睫毛投下浓黑阴影,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海里闪回着那栋灰黑楼栋里昏沉的一幕幕。
季贺居然还敢给他注射毒品,毒品一次不会成瘾,他们或许一开始还想把他关几天,却没想到警察去得那么快,快到季贺甚至没有机会把他一起带走。
但是季贺最多只是需要钱,绝对不敢对他动手,除非他在替人做事。
想到这里裴新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如果你实在觉得丢人,可以跟我断绝关系。”
裴平津眯起眼睛:“你这是威胁我?你觉得我很怕没有你这个儿子是吗?”
“当然不是,”裴新抬眼看他,眸中凉意蔓延,“我从来不觉得做你的儿子,姓裴,是什么荣耀的事情。但愿意做你儿子的人多得是,上次你寿宴上那几个不就很乐意吗?”
裴平津拧眉,眼角的纹路蜿蜒,他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裴新冷淡地合上眼睛,不声不响。
裴平津却好像想起什么,脸色隐隐难看起来,沉吟道:“打伤你的人,裴家不会放过,因为他打的是裴家的脸!你也给我好自为之。”
奶奶手术结束但仍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李闻虞进病房时,裴新还在昏睡。
他脸上的血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苍白得像一张一戳即破的纸,取而代之的是几道细长的伤痕,身上好几处都缠着绷带。
李闻虞站在门口,莫名其妙地想起在华谊路公寓里那次,他给裴新缠的绷带似乎实在太紧了,大概紧到会影响他到呼吸。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雨,病房里听不见声音,但玻璃窗前水迹斑驳,李闻虞悄声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病房里消毒水味道太重,床边插着一束花,蓝绿间杂,花叶上沾着水珠,他坐下时闻到很馥郁的香气。
那只从裴新手腕上摘下来的机械表就放在花瓶旁边,表带已经从表盘周围脱离一半,边缘破碎,原本就廉价陈旧的手表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价值。
因为拉上窗帘后看不见天色,李闻虞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但看见裴新醒来时他还有些恍惚。
李闻虞看着他缓缓睁开的眼睛,原本很想问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为什么不告诉我?打伤你的人是谁?季贺吗?还是其他人?
但他嘴唇阖动了一下,随即又面露茫然,这些问题的答案似乎都显而易见。如果不是因为他,裴新没有任何理由一个人跑去那么荒废破败的郊区,他的身份跟那种地方从来不沾边际。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声音有些发涩:“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痛吗?医生说麻醉药效过了之后会痛。”
裴新醒来后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并不太意外,不太清明的眸色蒙着一层浅光,侧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挺好,不痛,你一直在这里吗?”
“我……”李闻虞下意识思索了下,却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只好说,“我刚来。”
裴新提了下唇角嗯了一声,语气很轻松:“我这是伤着哪儿了?”
李闻虞只好认真复述医生刚才跟他说过的话:“左手小臂和手指骨折,后脑遭受重击失血过多,面部腹部多处挫伤,手术顺利,但后续情况还需要住院观察。”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想要转院的话,也得等病情再稳定一些,现在还不行。”
裴新笑了下,挑眉道:“记得这么详细。”
李闻虞倒了杯水,视线落到他缠着绷带的手上:“……你能动吗?渴不渴?”
裴新没回答,平躺着,他过往似乎极少以这个角度端详李闻虞。
眼睛微垂时睫毛比平时更长一些,眼尾上挑的弧度收敛,狐狸眼变得有些圆润,薄薄的一层皮肉包裹住温和的棱角,嘴唇有点紧张地轻抿着。
裴新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他有些不像李闻虞了。
李闻虞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本想扶他起来喝水,却看见裴新原本平和的眉目忽然拧起来,唇线慢慢绷紧。
他感觉不对劲,于是想站起来按呼叫铃,却被裴新冷着脸制止:“别动!别过来。”
李闻虞一夜没有休息,精神原本就不太好,一颗心几乎悬了起来,他没再动,只是问:“你怎么了?哪里不……”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是护士来换药。
李闻虞没有立刻动,直到见裴新似乎没有异常,才起身让人进来。刚拉开门,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还没有跟公司那边请过假。
护士推着车进去,李闻虞抿唇匆匆看了裴新一眼,退出了病房。
他来到走廊的安静处,才接通了电话。
李闻虞先跟领导道了歉,又解释了家里长辈身体忽然出了问题,一时间没来得及请假。好在领导表示理解,他这个职位的上一任同事还没有交接完工作暂时没有离职,可以给先他放假。
李闻虞又想起一早李藤和季成刚去了警局配合调查,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思索片刻,他拨通了李藤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长时间,几乎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头传来李藤飘忽的声音:“小虞,怎么了?”
李闻虞从中听出掩藏不住的疲惫与乏力,背靠在墙沿上慢慢放轻了声音:“姑姑,你那边怎么样,结束了吗?”
“还没有,”李藤还在警局,身边并不安静,她叹了口气,控制不住近乎无助地问,“小虞,你知不知道季贺到底…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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