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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晟怔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露出笑意来,说,‘永熙捉著我做什麽?我话没说完,还舍不得走。’
韩雍见他打趣自己,也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说,‘还是要谢陛下,还记得从前的情分。’
景晟年幼时,韩雍便十分的疼爱他,後来做下了换魂的事,一是愧疚,一是怜惜,并不象梅妃那样严苛,倒是纵容得厉害。只是景晟如今君临天下,这样的性子,也实在是有几分可恨。
景晟瞧著他,低声的说道,‘从前的事,我没有片刻忘记过。’
韩雍苦笑起来,也低声的说道,‘陛下顾及旧情,却不能不教人多虑。’
景晟见他仍旧不情愿,却不以为意,唤了太医为他瞧病,那太医说他思虑过甚,需要静养。韩雍听得暗暗好笑,忍不住想,若是古嘉来了,怕是绝不能有这话的,却又不敢开口,便顺著景晟的心意在宫里住下了。
景晟似乎也怕他烦闷,著宫人送了许多经书过来,只是又命人看著他,不需他太劳神,看不过一会儿,便要他歇著。
韩雍虽然悠闲惯了,却实在不喜欢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耐著性子住了两日,闷得发慌。景晟日日下朝都来探他,却次次都呆不长,走时总是不舍,罗嗦许多,韩雍听他嘱咐得细微,便暗暗的好笑,想,他日若是这人有了皇子公主,岂不是要操得心都碎了。
只是有时看著阶下那一个个低头的内侍宫女,心底却越发的不安。他不能日日在景晟腕上点那印,不然终究会惹得景晟起疑心不可,於是便越发不耐起来,想要早些出宫。
他有时也同那些内侍说说闲话,便说自己生平爱好的便是方术丹药,果然有多嘴的与他说话,议论起景晟养在宫里的道士和尚来。
韩雍听他们说有一个姓周的道士颇得景晟的欢心,这几日他在宫里静养,这道士还日日的来见景晟。韩雍心中微微起疑,想,若是厉害的,难道看不出我做了手脚,却不见景晟待我有何不同。虽然这样忐忑,却笑著问道,‘若是说句不大客气的话,海内的方士强如我的或许有许多。可真心为著皇上好,只怕再没有似我这般的。这也算得上个差事,那不如我也求求皇上,便借著这个由头留在宫里好了。’
那个内侍便慌忙的告饶,说,‘韩大人,话可不能这样说,皇上待您怎样,你该心知肚明才是,怎麽能同那些和尚道士一般?’
韩雍倒不以为意,笑著说道,‘我就是个无用的闲人,不过在朝里混了份俸禄罢了,还是皇上太过顾念旧情,肯留著我。’
那个内侍便只是笑著看他,却不再多语。
转天景晟再来看他时,他便求景晟放他出宫。景晟也不与他争论,只说道,‘太医都说了静养,你还出得什麽宫?几时养得好了,几时再说出宫的话罢。’
韩雍不想他会说这样任性的话,也吃了一惊。他原本便没什麽病,留住几日,已属无奈,若是就这样住下去,便不晓得何日才是个头了。
韩雍便跪下去同他说道,‘若是要静养,不如许臣个度牒,送臣出了宫,再去寻一处僻静的小寺,岂不是好过深宫百倍千倍?’
景晟愣了愣,脸色微微发青,却又沈声问他,‘你说什麽?’
韩雍见他微微发抖,知道他是气得厉害了,也暗暗的懊悔,只是话已出口,他却无意收回。
他这几日细细的回想在平陵时的情形,心头的疑虑便越来越重。若是封在大阿福里的印坏了,景晟的魂魄四散开去,他念起咒来,平陵里总归会有些痕迹在,为何丝毫不见?
他那时在平陵,心中便还有个古怪的念头,却觉得荒唐,不敢深想。
如今想起古嘉说的金龙,越是不敢想,越是忍不住要想。
古嘉初见他时,便肯与他亲近。那时他只以为是古嘉心思单纯,如今想来,难保不是与景晟离得近了,受了感化的缘故。
若是平陵里的那个封印不曾破开,却因了古嘉入京的缘故,反倒教景晟如今身上的一点魂魄生出了异常,前来寻他,才真是件难事。
他这样一想,倒觉得件件都合得上了,便觉得心惊,又想起龙兴大和尚的话,更是愁烦不已。只是头痛却是旧症,他却不疑有它。
於是心中有了计较,便说,‘臣恳请陛下看在旧日的情分上,批个度牒给臣,臣好去长伴佛前,也好日日的替陛下祈福。’
景晟听了不怒反笑,点了点头同他说道,‘你以为你说这话,便拿住了朕麽?’
韩雍便想,他做了这几年的皇帝,怎麽还是这个性子不改,我却不能纵容著他。
於是便说,‘微臣早就有这个心了,只是不曾说出口。’
景晟怒声说道,‘我若是肯教你做和尚,也不必等到今日了。’
韩雍吃了一惊,忍不住抬头去看,心里却模模糊糊的想著,他是舍不得我,还是知晓了真相,要如梅妃一般要取我的性命,这样一想,再看景晟的神情,便有些惧怕,心里却决断不出。
景晟忍了又忍,才说,‘永熙,我如今只问你句话,你要仔细的答我。’
韩雍胸中那颗心跳得犹如擂鼓一般,想,难道他要问当年涂香殿我施术一事不成?一时之间,竟然神思恍惚起来。
景晟沈吟片刻,竟然将殿里四立的内侍都赶了出去,才又添了些水,亲手研起墨来,也不知是要写些什麽。
韩雍便走过去,自他手中接过墨锭,慢慢的磨著,心里却忍不住有些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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