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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问涯等闲从来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底下人,有什麽吩咐都是下达十分清晰的指令,鲜少有这般模棱两可的时候,这才一时间令全昶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在门槛外盘桓了几步,又躬身走到明窗旁,透过桃花纸偷觑,里头又进去了两个副手,一叠声说着些什麽,许问涯神色不大好,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一一吩咐着。
一副很忙的模样。
全昶见状,不敢再拿这回事去烦他,思忖片刻,想到适才许问涯多问的那一嘴。
那他这厢按照原定的,将药物吩咐人掺在太太的膳食里,应当……不会有什麽错处吧?
半晌,全昶很是难办地摇了摇头,掖着布囊走开了。
***
几日後,今阳。
清晨,云湄带着满身冰凉猝然醒转,身旁衾被空冷,平整地置放在那里,已经久无人打开。
云湄支起身子,多披了两件衣裳,洗漱过後,蹙眉抚摸着颈子,拒绝了早膳的铺排。
昨夜,她定期服用了一回更声丸。尔後,便是喉咙烧灼似的疼痛着,缓育丸又闹得四肢百骸尽皆冰凉,这两重天,神奇地在她身上营造着苦难。
自正院请安回来,她才叫人排早膳。恰巧姜姑姑挑帘进来,云湄扭过脸,谛视着她。
姜姑姑却只是摇头,“没有幽州的信。”
云湄凝了眉,放下筷子,熄了用饭的心思。
自许问涯赶赴外埠公干起始,今阳的清源居这头每隔几日便会收到他的家信。信上事无巨细,以与妻子话家常的缱绻笔触,告知自己在忙些什麽,见到什麽,更多的,则是关照她是否好眠好食,心情状况,家里有没有人烦扰她丶与妯娌间的交际如何等等。虽然他是去公干,忙碌之中也没忘记留意当地的吃玩特色,只要看到了,都会随信给她寄回来,可见其心思细腻。
云湄每每看得哑然。许问涯是一位非常模范的夫婿,哪怕宋浸情与他只是早早定下的一纸婚约而已,他成亲後也一直在致力于培养二人的感情,面面俱到,体贴备至。
她便如常阅读着他的信件,将它们誊抄到手札中,到了每月与江陵那头约定的寄送之日,秘密送往今阳。
但很突兀的,这几日来,许问涯忽然毫无征兆地与她断了信。
因往返劳碌,他的下榻之处并不固定,若他不说,云湄自然联系不上他。
云湄怕他出了什麽事,各种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滚过脑海,别不是政敌寻仇……就这麽担忧着,某日,她竟然鼻衄连连,三个陪房兵荒马乱,半晌都没能止住。
云湄亦是惊疑不定,只觉心脏被扼住了似的,根本喘不过来气。
——难不成她有这麽挂心许问涯吗?这就是话本子里描绘的思念成疾?不至于吧?
倒是明湘旁观者清,长了点脑子,从暗格里掏出前阵子姜姑姑带回来的治理暗伤的药,猜测说:“别不是多吃了?这药的头一个避忌,便是万莫短期内多用,得严格依照疗程来,纵是稍微多吃一丸都不行。”她转头盯向承榴,“这几日的用药时辰都是你看着的,难不成你又躲懒,将一天的份并着煮了?”
承榴顿时冤得跟窦娥似的,被这话指责得当场一蹦三尺高,连连摆手道:“我要是真这麽没脑子,老祖宗怎会放心把我指到今阳来做陪房!早先千叮咛万嘱咐,我知晓这药宁愿忘了吃,也千万不可多喂,要命的事儿,我哪里敢懈怠唷!”
云湄好险才缓过劲儿来,捂着心口,气若游丝地拉架道:“我……我自己也看着的,她丶她没有多喂。”
明湘还是盯着承榴。
承榴揪着心口的衣料,一副马上就能冤得厥过去的样子,语调夸张得跟演杂剧似的:“你就是怀疑这老宅里头有人要害咱们太太,也不能把矛头对准我呀,我自己人,自己人!”
明湘又看向手里头的药盒,拈起一粒乌黑的药丸,翻来转去地打量,“先停药吧。”
“太太这几日忧思过多,晚边儿又凉得睡不着觉,多思少眠的,兴许是这个缘由吧。”姜姑姑见状,却浑不认为太康明医会出错,人家就是靠自己的名头招揽生意的,哪里会砸自己的招牌,只道,“安寝的时候,多烧两个手炉捂在被子里,太太也稍安勿躁,若是真有大人出事儿的风声,这许家上下,又哪里会这般悠闲。七爷是他们的许家这一代的根,倘或有什麽,那些个当官的伯舅,早都乱套了。太太这几日往文老太太院儿里请安时,打量他们,不一切照旧嚜。”
云湄半死不活地撑在桌子旁,奈何她浑身都是秘辛,不然早叫个医工来瞧瞧就是了,非得生捱着。
听到姜姑姑这番话,她心里又泛起奇怪来——这男女情事,当真有这般玄妙麽?
思念一个人,还能思念到呕血的?
这许问涯究竟有什麽神通,没多会子,就把她的魂都勾了去?
……还是那句话,不至于吧?
正说着,庭院里来了个专程给门房递信的小厮,拢着两手停在门槛儿外,话里带着股子对新婚夫妇的艳羡劲儿,操着轻快而恭维的语调,飏声说道:“幽州来了信,照样指定了往清源居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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