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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样子,我妈说要装修下让我哥结婚体面点。”尹涓仍眼不离电脑屏幕。
这么一问一答,她尴尬拘束起来。忽嘎吱一声门响了,是尹涓爷爷进来,笑道:“毛毛回来了,在外面一月几钱啊?我们家尹涓在家开了网店,交了个公务员男朋友。”
这时她看见尹涓低下头去,快挨着键盘了,一个劲的喊她爷爷出去。转头又对本沫说:“别听我爷爷瞎说,他还没入编,我只是胡乱说的。”接着假装不看她,像是专门对电脑说一样,冷冷道:“不过我觉得在家的稳定,永远比在外面三心二意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尹涓脸上有些傲睨的神色,比当时考上一中还神气,而且冷语冰人,令她恍惚,心里咯噔一下:“好一个三心二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把我的活法当成三心二意,你知道在外多么不易,怎么连你贬低我,看轻我。”
尹涓说完仍假装研究电脑,嘴角微微扬起,若然不屑一顾不肯再说话,她深知本沫还有些逃避现实的心理。她闭着嘴,她低着头,谁也不看谁。
本沫还沉寂在‘三心二意’这话中,这话的重量像是有人猛地打了她一锤似的,自尊心也打在地上,怎么也无法收场,她阴凄凄的盯在地上发呆,心里却有所思:
这些年,在外打工的三年,工作并不如意,能力和外在一样欠缺,三年来工作转换勤快,不仅工作上感情上,她没有准确的目标和发展,总是飘来飘去!所以尹涓以‘三心二意’总结极为贴切!现在看来,尹涓是最了解她的。她后知后觉,自己没活明白反被尹涓‘三心二意’总结了,突然她的心猛烈跳动,又愤怒起来,此刻她的心开始对尹涓产生芥蒂,心底赌气:“我们还能算朋友吗?”
尹涓一直盯着电脑,本沫站在旁边数分钟,两颗心震颤着,可谁也不肯说句话。
本沫呆在原地,一面看着尹涓冷冷的,心里越发悲切,立马就坐不住了,她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回头望着他们的房屋——儿时庇佑的地方,变得陌生了。
她呲溜一下差点滑一跤,让她又想起曾经被哥哥生拖硬拽身子磨出血的坡道,砂洛还在,两年前还能在同个被窝里谈天的友情,现在变得冷心冷面,想着这些,眼泪如同下雨般跌落,砸在脚上。
她哭着跑回家里,正吃晚饭,她坐在凳子上,饭越吃越糊,她照旧吃,照旧夹菜,不知道吃进去什么,眼睛忽暗忽明,眼泪流进喉咙里,咀嚼着饭粒无法吞咽。
转眼过了一周,这日正是端午节,在埠村,一年三节都给老人送节礼,示意爱戴和孝道,这是规矩。
工作后,每次回来凌老太对本沫像变了个人似地。早上本沫来到凌老太房里,将几盒红药油递给她,凌老太激动得接住,她真是演戏高手啊,汪着眼泪时下眼睑血红一条弧线冒出来,像噙着血。
本沫又从身后拿出五张钞票往她手里一放,她那噙着血的眼睛再一次深情凝望她,接着摸索着钥匙,那串熟悉的铁铅相撞的叮铃声响起来,随即让衣柜“砰”地一声打开,她把衣柜全开对着她,说:“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本沫顿时心理翻腾着,许多情节在脑子里涌动,无论何时将它打开都是可贵的,哪怕里面空无一物,总渴望被打开看看。凌老太见她不动,热情的拿果子,一个劲让她吃,两人坐下来闲聊。
凌老太说道:“我能亲眼看着你哥哥结婚生子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如今赵家开枝散叶了。”
“劳望你奈烦将他养大。”本沫顺着凌老太也说。
“可不是,半岁起我一手一脚,日夜颠倒,问医求伸保佑他成人。”说到这,凌老太那噙着血的眼睛又望着她,叠着四指说道:“如今四代人!千辛万苦,不枉我做一世好人。”
凌老太又说:“话说赵本逵老婆朱倪这样算好的,不说别的,朱倪争气生下一儿,就是天来大事。‘娶妇不要穿金戴银,只要见事手勤’朱倪房里捡得熨四八帖,做事有摆布,单这一点朱倪比你娘强,再者她口齿伶俐,常时声叫声应,问一答十,连不是你娘那三角木‘三答不回头,四答和身转’一世懵懂人。”
凌老太说到云秀眼底似浮出一道亮光,极密切切的低头说道:“讲你娘讲不尽,你怎不知,有一日我看她从鸭饲里捉只鸭出来,用绿色蛇皮袋遮掩着,她跑到你大姨家后空手回来,偏我在花墙洞全看见了。我告诉你爸,她怒气又捉了回来,回来问呀,你猜她怎么说‘先放你大姨娘家,养一阵在送去给你大舅家’你说好笑不好笑!”凌老太笑出了声。
本沫也笑笑不说话,心里骂道:“老货,一天到晚监视我娘老子,逃不出你的法眼。”
凌老太又说:“再一日,你大姨娘手提一黑包进门来。她进门就喊‘秀牯、秀牯’上了楼,两个人讲讲笑笑,她送你大姨娘到围墙壁,两个人你拉我扯,我上楼去看黑包里是一件军色衣服。我告诉你爸爸,她才说真话,她竟买了她姐姐的旧衣服。”
本沫心里默念:“老货,你就是造事端,芝麻小事在你眼里就变了,把我娘束缚住。若不是我大姨娘,亲生姊妹知根知底,哪个能体恤她的苦,换作别个,吐出苦莲人家未必听、未必懂!”
凌老太见她不说话,又转了声调,低落道:“你听听你娘老子这为人,至如今都不喊我一声娘,仍不懂人情世故。”说着越发激动,含着眼泪又说:“反正我和你爷爷也是快要进坟墓的人了,不去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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