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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拔寨,分外喧嚣,奉江坐在高头骏马上,眼里却只有那一道人影,来不及看上几眼,小公子就由人扶着,钻进马车里去了。
奉江心头莫名涌上一股酸楚。将军苛待从君时,他心中疼惜不忍,五脏俱焚;而将军此时宽待宠爱他,他却也心中难耐。奉江知道不该,可有那么一瞬间,只那么一瞬间,他竟想,他宁可将军没有这样柔和地对待他。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那一刹他感到不耻,这是何等卑劣的自私。
可爱从来都是这样自私。
动容
此次收兵,并没有径直退回掖州军府,而是以瀚城作为中转,稍作整顿。
清晨拔寨,傍晚时分就赶到了瀚城,瀚城守军自是大开城门迎接,红药裹得很严实,红衣外面披着一条轻裘,在军府大门前朝大路上观望。
她一介女子自然不能出城迎接,只能在这里踮着脚朝远处看,听着城门那边的马蹄动静。
此次展戎亲征,许是知自己少日便可得胜,并没有携带妓营前往,只把从君带在身边。红药不能跟随,她也得知监军洗尘宴上曾向展戎要人,因此唯恐他们在前线上出什么差池。
大军开至城门前,展戎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瀚城守将站在大路中间,抱拳垂首,朗声高喝迎接赞颂之辞,待展戎答声,才退开,让出大路,迎军队进城。
红药听到马蹄声靠近,第一看看到的就是骑在踏雪乌骓上,神色漠然,气派不可一世的将军,随后乃是英气俊朗的展连英、展连豪,及监军奉江。
他们打头,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辆马车,身后则是军队,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军容整肃,气势恢宏,停到军府门前,军府众守军立刻行礼,红药站在阶下,亦是福身,另有小卒跑上前去为将军牵住缰绳,侍奉下马。
众人亦皆保持着恭顺的姿态,红药从余光处看到小公子由人扶着走下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说好大的气派,不知道这几天有何事发生,将军在搞什么名堂。
军队不走正门入军府行营,战马也在偏门归槽,唯有将领能从军府大门进。从君下来之后亦有些踟蹰,展戎看了他一眼,他才跟了上去。
红药在此处迎接本也是失仪之举,但红药是放浪的性子,虽大事不失礼度,此等细枝末节却从不在意,展戎亦是鲜少与她计较这些,并无苛责之意,对她恍若未见。
红药犹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展戎路过身边时她挑起眼帘,笑盈盈地道:“奴家恭迎将军回府,将军万福金安。”
展戎只是略一侧目,大踏步迈进军府门槛,红药待他走过与自己平齐那条线就直起了身子,略一伸展酸软的肢体,水光流转的眸子看向跟在几人身后的从君,一双眼中笑意盈盈,娇中带媚地朝那几位英武的男人的背影瞥了一眼,复又挪回目光,有几分揶揄意味。
从君在此不便言语,二人相隔有些距离,一起朝军府院里走,将军显然还在前府中有军务要处理,红药和从君皆不能靠近公堂,停在行廊处垂首恭送,待几人走远了,红药才走上去扯住从君的手,打趣道:“将军又搞些什么名堂,还是你将他哄得熨帖了?”
贴身的大氅都给他穿上了,以从君的身份,算得上是盛宠了。
这一走近,才发现从君离开不过几日,竟然是又瘦了一圈,脸色也是苍白惨淡,一派病容。
红药的笑容立刻收了,“呀”的叫了一声,上手捏从君面颊,惊道:“心肝,这才几日怎么就这幅模样?”
从君见红药这惊乍模样,低郁冷漠的心中才有几分放松之情,按下红药的手无奈道:“红姐,我屋中与你细说。”
二人方走过公堂,进了二重院,就有将军亲兵从身后追了过来,道:“从君公子留步。”
从君和红药回头看去,那兵道:“从君公子,将军有吩咐,道惹了风寒,需得静养。在红药姑娘处喝盏热茶,暖暖身子便归,浴汤备好了,便好生沐浴。身子孱弱安歇便是,不必跪候。”
此话意味一听便知,将军此夜是要用他。想来吩咐的时候监军还在身侧,不知奉江听了作何感想。
那兵话罢,又朝红药略一拱手。
从君垂头,答:“劳烦了。”
那兵便退下,红药一肚子的好奇,到了她那小二楼上,把门一关,塞进从君手中一个暖手炉,就要从君从头道来。
小公子略一沉吟,将这几日之事有详有略地同红药讲过了,红药一听,便是勾唇笑,促狭地说:“还当怎的,原来是在争风呢,那监军一掀底牌,把你弄成了宝贝疙瘩。”
封州之事,红药不知详细,从君亦是没有言语。监军跟将军讨要他的事,还是展戎亲征那天,从君从他口中得知的。监军此举说是掀底牌自曝软肋,倒不如说算是摊牌了。宴从君七岁入宫,皇上的性情他一向知晓,此时江山方传三代,更不如先帝时期稳固,如今不知朝堂局势如何,镇西军实乃心头大患,可又需得依仗颇多,恐怕皇帝也没下定决心要打哪套牌,奉江正是看中这一点,出了这招,可谓铤而走险,将这棋局径直推到了明处。
奉江在宴席上说的计谋漏洞不少,有可能是刻意为之,展戎自然听得出来。当时封州战役,奉江必定和戎人有所接触和谈判,他这般身份,代表的不是镇西军,而是朝廷,两国正在交战之中,虽然未必会有什么不利于展家军的大动作,但毕竟算是动了手脚。如展戎接受奉江的交换,就是接受了奉江堪称拱手奉上的一部分监军之权,奉江会退后一步,不会使镇西军太受监视和掣肘;同时,也是默认了允许“监军”,也就是朝廷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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