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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着,李恕便又笑了。
就在前一阵子,为了取得卫琳琅和姚元靳的信任,李恕先前去攻城,故意放任南月人在他们二人面前成千上万的死去,仿佛打定主意要背水一战。
然而等打到了最后,李恕撤军也很快,动作利落地没一丝留恋,就像终于撑不住了,急得连夜溃逃。
只是虽然明面上撤了军,李恕和淮王,还有一支誓死效忠他们的小卫队,却是在把李熙捆出城后,才最后离开的。
淮王庸碌软弱,李恕明明早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却始终不对淮王说,偏要等到情势看起来最危急的时候,才假装急中生智,不给淮王任何考虑犹豫的时间。
也正因如此,李恕虽然的确对淮王好,也的确愿意为淮王谋划,甚至已经对淮王依赖到了有些疯魔的地步,却始终不得在淮王面前做自己,始终不痛快。
可在李熙面前就不一样了,不知怎么的,李恕觉得李熙有好多地方都与他很像,他们年纪相仿,对什么阴谋诡计都不避讳,分明更玩得来。
更要紧的是,他好像很喜欢看李熙疼。
不知是否错觉,李恕总觉着,李熙以往疼起来的时候,面上虽然也痛苦,却也隐隐夹杂着一丝莫名享受的期待,这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同。
是了,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李熙和他一样。李恕不禁想到,或许……或许在所有人都恐惧疼痛,厌恶疼痛的时候,也只有李熙,才是同他一样渴望疼痛降临的怪物。
究竟该怎么去做一个正常人,李恕想不通,也做不到。淮王平日自认是他的兄长,对他关怀备至,却也无法对他的渴望感同身受,所以眼下就只有李熙,只有李熙才是补全他天生残疾的药,放眼天下芸芸众生,大家好像都是习惯性的把疼痛和死亡联系在一块儿,也就只有李熙能稍微理解他,明白他的心病,和他一样把这种痛苦视为“生”。
疼痛啊,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感觉,那是活着的滋味。
然而就在此刻,他终于如愿得到了这味药,也完成了顺妃对他的嘱托。接下来,他会把淮王一步步地托到最高,他今后有兄长,也有幼弟,他会活得更像一个正常人——比如更像他费尽心机,已经小心翼翼模仿了这么多年的淮王……
再说有了李熙后,李熙看着这么耐折腾,和他从前的那些试验材料完全不同,一定不会才被他研究两天就死了,没准啊,还能帮他治好他身上这些怪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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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得兴起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是淮王等不及来问了。
“阿恕,快出来,不要和他待太久,当心上他的当。”淮王在外冷冷地提醒道,“看见人还有气儿就成了,若非你阻拦,孤王真想将他拴在马屁股后面跑,哪还会让他乘什么马车。”
李熙听出了淮王的声音,当即便想开口为自己分辨,但李恕眼疾手快点他的穴道,让他又说不出话。
李熙气得胃痛,明明真凶就在眼前,却无从辩解,更没证据,只能在无尽的愤怒中瞪大双眼,听李恕压低声警告他。
“六弟,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的每句话在大哥听来都像狡辩,大哥不会再信你。”李恕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地教李熙,“听话些,除非你已经不想再乘车,而是想被大哥的马拖行。”
李熙闻言,侧首无声地张了张唇,以眼神问李恕:既然如此,为什么害怕我说话?
却听李恕只是混不在意地笑道:“好啦,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让你开口,只是不想让你在回南月的路上给我们找麻烦,你……你且安心待着,等到了南月,随便你怎么巧舌如簧,我都不会管。”
李熙听罢,就在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听听,真是好大的笑话,等到了南月,他只剩空口白牙一张嘴,要什么没什么,又不能再哄淮王回长澹求证了,可不就是真真正正的百口莫辩,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事情闹到这地步,李熙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他沉默地靠坐回去,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心里暗暗想对策。
另一边,李恕见他不再想着逃,就下了马车,喊阿兰进来照顾李熙,还把刚才提进来的灯也留给李熙,并没苛待他。
只是前车之鉴太多,无论李恕现在对李熙的态度多么好,李熙都不可能再对前者放松警惕。
逃……必须要尽快逃,南月比大沧还可怕,李恕抓他回去,为了治病,一定会想方设法吸净他最后一滴血,最后一块肉,让他生不如死。
可正如李恕方才所说,他身上有蛊,除非李恕死了,否则他一个人是没办法走太远的。
……会有人来救他吗?譬如玄鹄,譬如齐王的人,再譬如裴怀恩。
记着当初离京时,裴怀恩曾与他约定要互通书信,还说如果超过三日收不到他的信,就会来找他。
说句心里话。李熙想,他起初是真不想让裴怀恩来,毕竟裴怀恩如今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好不容易才得着机会活下去,何必还要犯险。
然而现如今,等他这边真出事了,李熙却又有点拿不准自己的心思了,心说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立刻就见到裴怀恩,哪怕让他跟裴怀恩死一块,也比让他孤身去南月更好些。
做俘虏太苦了,那是一种仿佛被所有人遗忘,活也是死,死也是活,一眼望不到头的孤寂,李熙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也罢,还是尽快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靠自己想办法比较好,莫说裴怀恩势单力孤,想救也没办法,就算齐王最后没有放弃他,等齐王和玄鹄得着消息,他人都已经在南月王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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