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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接着讲罢!给你们好好聊聊安漓戌他爹安渊,这人年轻时,书读的好,殿试拔得头筹,再借祖上光,后来他那官位是只升不降,后来他许是瞧倦了官场的勾心斗角,便辞去了京官。谁知他又被先皇提拔为太子太傅,一并教习宫中的四位皇子,他的长子安漓戌自小便在这四位皇子的身边作伴读。”
那人咽了口唾沫,又笑了起来,“咳!讲到这儿……似乎还得引些帝王家的事……不然老夫就先略过去?”
宋诀陵呲笑着又朝那帘上抛去几块碎金,那些金子穿过帘子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碗中,“有劳您。”
宋诀陵耍完明面上的,收手时还不忘拿指往季徯秩的手上轻轻刮一刮。季徯秩正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抬头去瞧他,宋诀陵却早早地移了眼,没看他。
宋诀陵余光瞥见季徯秩瞧他,这才装模作样地俯下头来,在季徯秩耳边小声笑,“侯爷,干什么瞧我?”
季徯秩也没打算同他争,再凑近了些,道:
“可不是因二爷生得好看?”
“好看就多看看,我脸皮厚,不像侯爷细皮嫩肉的,不怕被灼出洞。”宋诀陵凑的很近,长睫险些扫在季徯秩脸上。
喻戟使劲拍了拍桌面,要他俩闭嘴。
那帘后人坐的远,不知这俩人正忙着你言我语,以为喻戟正在催他张嘴,忙道:
“欸贵客您莫急哟!老夫这不就接着道来了……”
蹄踏雪
壑州,魏东疆。
苍山负雪,长河冰封,大雪覆盖了那早已夹杂冰碴的地面,寂寥山中,一人策马穿行其间,山道飞雪。
“驾!”
数十个营帐扎在临靠冰河之地,燃起的火把淌在山间,于这无妄深夜自顾发着暖光。
营帐中心有一篝火,三个大营帐围绕着那火分布,小营帐则散乱于四周。营火烧得很旺,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
几队兵士正于营前巡逻,见有白马飞奔而来皆举起手中长矛。
那身披钴色轻裘之人翻身下了马,向下垂的唇角衬出了一张冷面。他本就满面漠色,再加上雪中纵马,周身尽是逼人寒气,好似挂着朔朔寒风的孤峰,叫人生畏。
那男子用两指勾出腰间令牌,抛给一守营门的兵士,沉声道:
“温。”
那兵士瞧着这人儿,轻轻咽了口唾沫,才道:
“世子已恭候多时!温将军,请!”
又是曲曲绕绕地在营内行了一阵子,温方得以入了那扎在中心的大营帐。他入帐时,那帐里头的将军正背对着他琢磨挂在帐上的山川形势图。
“世子,温将军到了。”
那将军闻言稍稍侧了侧身子,令帐中侍从先行退下,手轻抬燃起帐内的一盏烛灯来。
银色的铠甲在帐内烛火的映照下闪着光,同时闪着的还有他耳垂的玉耳铛。
温不知怎的觉着那人的声音颜容都有几分熟悉,但天下声近的人多了去了,他自也没多想,见那人要转过身来,便单膝跪地,道:
“将军,卑职奉皇上之命前来阜叶营戍守。”
“将军?”那人轻笑了声,带些莫名的茫然苦涩,道,“这事我知道……倒是您怎么唤我作‘将军’?您是当真认不出我了?”
温蹙了蹙眉,细想了一会儿。但因他平日里就不喜记他人容貌音色,一时半会儿铁定是认不出眼前这人儿,便索性闭唇不语,片刻才开口道:
“卑职于序清山为师四年,下山后便于禁军营中任一教头。”温的靴上还挂着没跺尽的冰雪,被帐里热气蒸得有些融了,他瞧着那水珠,顿了顿又道,“您这般人物,这么多年,卑职所见屈指可数,将军莫不是认错了人。”
温那低沉的嗓音似是被寒风冻成了沉甸甸的冰,毫不留情地挤入了那将军的耳,破碎的冰碴堵得他心里发慌。那将军的手攥了又松,心底好似被红蚁啮咬得又痒又疼。
温垂头半跪,未曾发现那将军已转过身来。
那人迈着步子走近了温,轻道:
“如此大礼,徒儿我如何能受得住?”那人伸出只带茧的手来,“师父?”
那一声“师父”宛若一道惊雷径直从温心口劈过,温一震,抬头对上叶九寻那仍旧如秋月般柔和的目光。
往事一幕幕似是雨帘般“滴滴答答”浇湿了今夕。
当年那不过稍过其腰的少年一深一浅地踏着风雪,打着灯笼,另一边臂上挎着他的银纹披风,仰面朝他笑:
“师父,今日是冬至,九寻做了些汤圆……”
在序清山的那些个日子里,他们师徒二人一长一少,先是一比一从,后是两人相搏。他那小徒弟一身刀伤箭伤不少,但艰涩日子总是遮不去那还未经世的笑面。
转眼几年逝,师徒情谊愈发厚重,可下山前一月,叶九寻的痴语却将那师徒情分毁了个彻底。
面对叶九寻当年那稚嫩情话,温思索着,他自己当时是怎么答复的来着。
哦,对,他说:
“蠢极。”
他的面色寒如高山之冰,将叶九寻的一双纤手打得满是红痕,而后便直接禁了叶九寻的足。
叶九寻到下山前两日才被放出来。当时,那已至其肩的少年长跪于鸠温居外,将膝盖磨出了血。
“那大逆不道之言徒儿再不敢乱说了!是徒儿一时糊涂!徒儿就要下山了,往后再不得登序清山阶!师父!求您再见徒儿一面吧!”
屋内人不发一言,任由他那徒弟哭肿了眼,喊哑了声,跪着披了一身风雪,折磨出个年少“白头”。
往事历历在目,那几年前的雪还似飘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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