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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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枕头似乎离得近了些（第3页）

如今桥东遭了灾，他们又得挪。

只是不知道，下一回又要挪哪里去？又要隔多少年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苏悦安出生在上海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用以前那套来说，算是标准的书香门第。

他父亲在复旦大学做物理学教授，祖父是民国时就留洋英国的大学生，再往前追，他家还出过大清朝的进士。

母亲在他幼时离世，早年也曾在大学任职做声乐教授，弹得一手好钢琴，还开过十几场演奏会。可惜她在战乱时辗转多地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太好，後来自行辞去工作，在家养病。

他本来还有个姐姐，但她在娘胎里就不足，出生时带了心病，母亲去世隔了两年，姐姐也在深夜的急症病房咽了气。

再往後，南京路的洋房被收走，他跟着父亲先是去了湖北，又去了西南。

彼时的苏悦安年纪还小，尚且不明白这意味着什麽，只是很奇怪为何父亲越来越沉默，白发渐渐爬满鬓角。

在原来的农场，苏悦安逐渐长大，很多曾经困惑的事情终于通透，但他宁愿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什麽都不懂的白痴。

那样活得或许还会快乐些。

去年年初，他刚过十六岁，就被叫到了农场办公室，通知他要调离，而他父亲却因身体原因经不起折腾，被留在了当地。仅仅隔了三天，接他的车就来了。

他就这麽一个人来了大灵山。

桥东大队虽然苦了些，但郑书记对他们这批全国各地调来改造的年轻人还不算不错，专门收拾了一间老木屋给他们住。吃食虽然比不上原来，但他终于能有自己的固定床位，即便只是一卷通铺。

苏悦安最喜欢夜深人静时，趴在被窝里偷偷读书，导致他现在有些近视，程度不深，并不影响生活。

从前在农场，他父亲就爱偷偷托人帮忙带书。离开时，父亲给他的包裹里放了两本他喜欢的诗集，还把藏了许久的一只腕表塞到了他的外套内兜里。

“平时不要拿出来显摆，遇到事情实在摆不平的时候，再用它。”

苏跃安记下了这句话。

幸运的是，他直到桥东大队遭了雪灾，都还没有机会用上。

如今，他又要挪地方了。

他隔着棉外套的粗布，轻轻摸了一把揣在内兜里的腕表，心里不免忐忑：瀑布桥的另一头，究竟是什麽样？

条件到底如何？

村民好相处吗

他还能有机会看书吗？

到达桥西大队，苏跃安抱着“只要有地方睡觉就行”的期待，跟着另外四个室友走进这间外墙有些破烂的老土坯房。

没想到，里面条件还不错！

有一套桌椅，有竈台，还有一条能睡六个人的大炕，按人头算下来，他分到的面积应该比桥东那边还宽些。

而且，墙边还有一个开放式的木柜，算算层数，每个人能得一层。

他有地方放书了！

不用再压在棉被下面了！

赵新华并没有因为他们只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就刻意摆官谱。

他把他们分成三个屋子安置好，还客客气气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空房子都是这种老屋。这事也是紧急安排下来，等雪天一过，我就找人来帮你们把屋顶和外面的墙补一补，最近几天只能先辛苦一下了。”

苏跃安打量他一眼。

他知道赵新华是大队长，却没想到是个如此会办事的年轻大哥，心里对桥西大队的印象越发得好。

领导不错！

床位宽敞！

还有竈台可以做饭！

在床位上收拾包裹时，他都有些不敢置信：这样好的日子真能轮得到他？

理好棉被，他就抱着窃喜之中夹着担惊受怕的心情去附近逛逛，想趁热打铁，再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结果，刚走出通铺屋子没个百米，他就被一窝同龄人给包围了。

虽然大家年纪看着差不多，但这群少年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小流氓。

为首的小夥剃了寸头，戴了个大大的毛毡帽，肯定是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他嘴里不知道在嚼什麽，蹲在墙角，朝他扬了下头，露出两个大鼻孔。

“你就是新来的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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