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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台上方的装修,通常要装一面光洁的大镜子,他家里亦不例外。
平时严子书早晚对镜洗漱,尚不觉得如何,此刻,傅金池却怂恿着他转脸看向镜子里。
镜中两人并排而站,只这一眼,却勾起了他心底深处许多有关家暴的灰色回忆来。
严子书的脸色忽然变得白了几分,他别开眼,只觉狭小的浴室里,等于挤满了四个人,这数量太多了,撑得这方空间马上就要爆炸,又晃得他脑仁晕眩。
他避到旁边镜子照不到的地方,靠着墙壁,伸手格开了傅金池,有点想吐。
傅金池开始以为他不好意思,然后又觉得不是那样,贴上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严子书说,“浴室太小……别在这儿。我先出去了。”
傅金池皱皱眉头,只是不明就里,伸手扶住他:“你哪儿不舒服么?”
严子书倒很快恢复过来,声调一如寻常:“没有。”
傅金池还要怀疑,严子书索性把他撵出门去:“既然你不急着洗,还是我先吧。”
门外傅金池怔愣了片刻,才笑着摇摇头:“怎么以前没看出气性这么大?”
左右衣服都拖差不多了,严子书把衬衣西裤扔在脏衣篓里,出了一会儿神,才草草冲了个凉。他把那身睡衣拿来自己穿了,等走出来,傅金池已回到沙发上看电视:“你真的没事么?”
严子书的回答是重新扔给他一件宽大的浴袍。
严子书听着隔墙的水声,过去把主灯关了,房间里忽然昏沉了大半。
这让他想起野兽是昼伏夜出的动物。他却冲动放进来一头野兽,一个危险份子。
然而心里很平静,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
等到傅金池正儿八经洗漱完了,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小落地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暖融融的光线。此外又有从落地窗铺进来对面大楼的霓虹灯光,红红绿绿,闪烁不停。
电视也还亮着,声音调得很低,严子书蜷在这复杂交错的光源里,却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睡脸不太安稳,拧着眉头,似乎背负太重的工作压力,或者还在戒备着不速之客。
傅金池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把他摇醒,抱进卧室。
朦胧中严子书本能地要挣扎,傅金池轻声说:“别乱动,再把你摔了。”
……
在卧室窗口看出去,窗外的霓虹灯仍在闪烁不停。
傅金池侧躺着,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仍把严子书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背。
严子书却像只不亲人的猫,被主人一摸,就挣扎着要躲开。倒不是他不喜欢温存本身,只是更厌恶它消失后留下的寂寥和空虚,因此主动逐客:“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大门带上。”
他连眼也不想睁了,只想在疲惫中一觉睡到天亮,再起来慢慢收拾。
原本严子书那凉冲得也很敷衍,连头发都没洗,白天被发蜡定型过的发丝,仍旧根根分明地支愣着,压在枕头上,怎么看都不舒服。傅金池凑上去,柔声哄他:“再洗个澡再睡。”
严子书只是敷衍地应着,只待他走了就要入眠。
旁边一轻,却是傅金池下了床。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方向传来轻微的水声,傅金池拧了条热毛巾回来,把严子书扳过来,姑且帮他擦了身上。严子书困倦已极,几乎认为眼前的场景是在发梦。
事实上,他也因为体力消耗过度很快陷入黑暗,无暇辨别这一切是梦是真。
直到翌日早上,严子书被顽固的生物钟和厨房里的响动惊醒。
他才确认家里真的还有人。
至于谁,那也只能是傅金池了。
严子书裹在毯子里,一动不动地继续躺了片刻,听着外头来回走动的声音。
他本来睡眠功能也不是太好,这声音扰得他没可能再睡个回笼觉。
随后门开了,是傅金池又回到卧室,意外地看到他睁着眼:“你这么早就醒了?”
严子书被对方拽着胳膊坐起来,身上腰酸背痛的,脑子却很冷静:“您到现在还没走?”
“一大早就牙尖嘴利的。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傅金池坐在床边笑道,擅自穿了他用于换洗的干净家居服,“这屋里乱得跟打了仗一样,你床单放在哪儿呢?先起来,换条新的再睡。”
傅金池个头高,穿起来不是很宽松,衣服下撑出胸肌的线条,好在大部分居家衣服是有弹性的,看着也觉不出太大问题。然而这样的他本身就是问题,这哪是露水情缘,这是反客为主了。
严子书终于回过神来,从床头摸手机看时间:“不用了……放着待会儿我收拾吧。”
“你以前带人回家都这样吗?”傅金池忽然问。
“哪样?”严子书蜷了一下腿。
“懂事。”傅金池搂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些什么。
没遮没拦的浑话,让严子书有些招架不住:“我以前可没带人回过家。”
“我不算人么?”傅金池便说,“哦对了,我是威逼利诱非要上来的。”
严子书不说话,只用黑漆漆的眸子望着他,带着睡意的眼神锐利不起来。
傅金池迷恋他这个样子,仿佛撬开了两片蚌壳,露出其中柔软的躯体。
虽然这不设防的风情,只是昙花一现般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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