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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暗下来,火光会重新浮现。
茉莉重新把那张联系方式找出来,她在抽屉裡翻瞭很久,就像一个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隻有把它深深藏起来才能尽快地忘掉。
现在它又重现天日,铺展在面前。茉莉深深呼吸,逼迫自己去面对去按下那几个数字。
按到倒数第二个数字的时候,茉莉停瞭下来。她还没想清楚。第二次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
如果电话是戴先生本人,她该如何开场白;如果、如果是赤华,那……
茉莉紧咬住嘴唇,切断思绪,不敢让它进一步扩展,死死盯著屏幕,命令自己按完十一个数字,不给任何思考时间地揿下旁边绿色的按钮。
揿下去的那一刹,心跳起来,接著终于吁出口气。茉莉举起手机放到耳边,在听到第一声“嘟——”的时候,又吊上瞭嗓眼,直到凌迟的声音消失,听筒裡出现一个声音:“哪位?”
嗓音质地饱满、低沉,隻有两个字,音调懒散,通过声片震动传来的声音些微的失真,听著像是赤华,又不像,茉莉无从辨别。
沉默瞭几秒,她说道:“您好,我……”
刚说出这几个字,男人笑道:“茉莉?怎麽这麽客气,找我什麽事儿?”
很熟悉的笑声,低沉,也悦耳,是赤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叫她的名字。茉莉垂在下面的手无意识地捏著坐垫上的细绒,“你……出差回来瞭吗?”
听著语气,戴远知猜到她应该有事:“怎麽瞭?”
“你现在在忙著吗?”茉莉一口气说道,“想请你帮个忙,可能需要浪费你几分钟的时间。”
“稍等,”戴远知拿开手机,对身边的人用英文交流瞭几句,过瞭会儿,茉莉听到他的声音重新回到耳边:“我现在在机场,晚上回国,飞机有点延误,说吧,是什麽事?”
不知道是因为接下去这件有求于他的事情太过重大,还是由于工作状态中的他素来如此,茉莉感受到瞭他身上的冷感和疏离,可能源于他那公事公办的语气。
茉莉并不陌生,与赤华的相处虽然短暂,但在著短暂的相处间隙中,好多次她都窥探到瞭他的这一面。这应该是他原本的,不做修饰的模样。疏离,也冷淡。有时候觉得他笑著,那笑意也并没有深入眼底。
好像和这个世界有一道天然的屏障。
茉莉从未怕过他,隻是这件事到底与她自己无关,与他交情也没有深到可以帮这麽一个大忙,多少心裡还是没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走到这一步瞭,无论这个忙他愿不愿意帮,有没有本事帮,都不能做任何隐瞒。
“我室友朋友的男朋友欠瞭钱,好几百万的高利贷,没法还,债主是个地头蛇,手段很恶劣,我室友的朋友想去赎人,也被拖下水瞭。”茉莉简洁地阐述完,顿瞭顿,那边沉静,没有一点反应,鼓足底气说道,“我想你认识戴先生,能不能帮我问问。”
“问什麽?”戴远知说,“让他帮你那朋友还钱?”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感情,茉莉却是呼吸一窒,后背莫名渗出一道冷汗,被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承认打这通电话是怀有一点侥幸的,她心裡对他是有些好感的,他对她的那些温情她不是看不见,也寄希望的想也许他是有点喜欢她的,为著这点希望打下这通电话的时候,私心是存在这样的侥幸——他或许会因为这麽一点点喜欢,可以帮她一回。
这句话像当头一棒,打在瞭她的天灵盖上,茉莉彻底地清醒瞭过来。
她终于发觉,通过春丽那番话看到的夏阮宵身上那一角裡藏著她自己模糊的身影,现在这身影变得清晰起来。
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麽高洁,任何人在跌落感情的泥泞裡都不可能做到清醒自持、全身而退。
茉莉意识到这时,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深陷不自知瞭。
这个试探到此为止就好瞭,她应该说一句“打扰瞭”,来维护和挽回那在他面前可怜的不值得一提的快要破碎的自尊,茉莉也准备这麽做瞭,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这件事你不该插手。”
她感觉眼泪要掉下来,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让她感到委屈的不是这个原因,是另一个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她听到自己轻轻说瞭句:“我知道我不能,那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著她被那样……”
她说不下去瞭,音色带著哭腔。
察觉到言辞过重,可能吓著瞭小姑娘,戴远知在那头叹息一声:“这事儿我来解决。”
茉莉轻轻嗯瞭声。
沉默片刻,听她没再哭瞭,戴远知嗓音染瞭几分不自知的柔软:“周五老太太寿宴,周四我去接你试衣服。”
茉莉还是嗯瞭声:“我挂瞭。”
“好,”说完,不放心,又道,“别再哭瞭。”
“嗯。”
春丽下午出去瞭,办公室没人,茉莉打完电话,去卫生间洗把脸,见到她的同事楞瞭楞:“眼睛怎麽这麽红,跟兔子似的。”
她不相信,说瞭句“真的?”跑到镜子前一瞧,还真是,想到他的声音从听筒裡传过来贴著耳朵说的那句“别再哭瞭”,茉莉自顾自地对著镜子抿唇傻笑,脸上快速地飞上瞭一抹红晕。
通完这通电话,戴远知马上拨出瞭另一通电话,让那边查件事。
他三天两头全球各地的跑,今天在美国和这位见面,明天就要飞到地球的另一端见那位,上到国际下到市级各种形式规模的会议,一开就开好几天,还有公司的大小事务,项目开发得他亲自考察,几个并购案重组案要他上谈判桌才能开展,有时间还要听下属彙报工作,研究市场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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