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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吵起来了。”孔丹依倏地站起身子,对冯承辉焦急道:“幼娘肚子里还有孩子,动了胎气怎么办。”
冯承辉沉吟道:“这样,你去叫他们出来。让章年卿来见我。”
孔丹依匆匆点头,带着丫鬟去了。
章年卿和冯俏的谈话被迫中断,章年卿随下人去冯承辉的书房。
书房,窗户半掩。
“天德,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冯承辉没有看他,开门见山道。
章年卿脚步缓怔,慢慢站定,合上门。
冯承辉道:“人都有盲区,幼娘的盲区是你。她娘和我说了,幼娘在意的不是你纳不纳妾,而是你是不是变心。你直接了当的告诉她,你不想纳妾,但你需要几个女人来掩人耳目。幼娘自然会为你办妥一切。”
冯承辉悠悠看着他,淡淡道:“而你却扯什么朝堂利害,她这个时候听的进去吗?”顿,“她听不进去。天德你为官这么多年,自己在官场上什么样,心里还没有一点数?该讲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却扯朝堂出来,你让幼娘怎么想你。”
冯承辉不紧不慢,仿佛说的不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儿。而是在指导章年卿功课,他缓缓摇头:“你口口声声,幼娘不信你。你可曾真正相信过幼娘。你若当真信她,便知她不是无理取闹的姑娘。听得进去道理。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面对冯承辉的质问,章年卿陷入沉思。良久才道:“我……”章年卿欲言又止,一时语塞。半晌才平静下来,想明白关节。丧气道:“冯先生,我错了。”
冯承辉给他倒杯茶,安抚他的情绪,呵呵笑道:“你啊,没有错。”冯承辉是笑着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没有一点责怪章年卿的意思。“这件事你若办的漂漂亮亮,冷静理智,我才寒心。”
章年卿懵了,一时不知冯先生是讽刺还是真心,他不解道:“冯先生此话何解。”
冯承辉道:“想你章年卿步步为营到今天,历经三任帝王,从二宗手里左右逢源出来。早已经不是当年会犯傻的愣头青。如今还能接二连三的出昏招,伤幼娘伤自己,亲者痛,仇者快。”摇头道:“蠢,太蠢。蠢的人都没眼看。”
冯承辉很是费解,问张章年卿,“我想知道,你这个蠢样是怎么当上首辅的。恩?”
“你能在几炷香的功夫写出三华章,以圣旨要挟,能在不到十天的功夫编纂出科举新策,能把几乎废弃的市舶司重振辉煌。我就不明白了。从你当首辅到和幼娘吵架,再到今天。少说也有几个月,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怎么就没办一件聪明事呢。”
冯承辉谆谆善诱,一字一句讲的缓慢。笑骂道:“你还有脸骂我家幼娘拎不清,这件事你自己拎清楚没有。章天德?”
章年卿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话他都听明白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冯先生的立场、听起来,冯先生不像是生他的气。
可又不确定,章年卿自己也有女儿。如果有一天明稚这样被人对待,他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想到女儿,章年卿忽然明白什么,心猛的揪在一起。想起青葱岁月的冯俏,想起幼年时对他的亲密都觉得畏惧的幼娘。
他的俏俏……为什么非得和俏俏掰扯清一二三呢。感情的哪来那么多对错。事情讲那么明白,界限画那么清楚以后是不过日子了吗。猛的拍桌,宽袖压在手底下。
章年卿捂着胸口,悔恨不已。他红着眼睛问冯承辉,“是我没拎清,我混账。冯先生,你告诉我,我,学生该怎么办。”
冯承辉慢悠悠道:“你问我?问你自己。”
章年卿心跳絮乱,闭着眼听着擂鼓般的声音,嘶哑道:“我,我想和俏俏回到从前,想和她一起度过余生。想……让她想从前那样信任我,依赖我。”声音缓慢而坚定,哽咽一下,竟留下眼泪。
章年卿说出心中最诚挚的愿望:“冯先生,我想……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冯承辉满意的看着他,欣慰极了。他道:“天德你知道吗,看见你在俏俏身上昏了头。我别提多高兴了。二十年了,阿丘和明稚都这么大了。你在幼娘身边还是患得患失,举棋不定,像个十几岁的愣头青。衍圣公没有看错人。”
男人的眼界和女人的眼界是不一样的。不是孰高孰低之分,只是看的方向不同,没有优劣可言。
冯承辉是男人,相较而言,他更能看清章年卿的想法。明白章年卿的念头。他明白章年卿为什会提出这样的权宜之计,尽管很蠢。可孔丹依不明白。
孔丹依是女人,她是在礼教下长大的姑娘。冯俏是她亲生女儿,所以更懂冯俏的心思。像冯承辉永远不明白,章年卿不过提一句添人,冯俏为什么立即会反应到‘是谁?’这样具体的事物上。但孔丹依懂。
男女之间的微妙,在于坦诚。坦诚基于强大的信任。
可惜,章年卿把这份信任给毁了。或者说,是冯俏和章年卿一起把这份信任给毁了。
这两个小家伙,从青梅竹马到少年夫妻,再到今天。他们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唯独没有经过爱情的考验。他们同生共死,从风雨中携手而过。满身伤痕炼成铁皮铜骨。唯独两颗心是稚嫩而脆弱的。
二十年了,夫妻间过日子。他们几乎没吵过架,两颗炙热的心上只有纯粹的爱情。几乎不含杂质。珍珠的心脏还是一颗砂,这两个小家伙的爱情却纯净到什么都没有。
二十年如一日,简直不可思议。而他们一经历便是洪水猛兽,直接面临最厉害,最可怕的地狱。这让人怎么招架的住。
冯承辉道:“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慌了。谁也不要以为谁理智。”见章年卿还不服气,冯承辉拖长尾音,“怎么,还是觉得你是对的,幼娘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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