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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希木有些惭愧地嗯了一声。
“是该剪了。”老师傅在他头上比划着,“这么长,你爸看到了不给你一巴掌。”
趁着老师傅给他洗头剪头发,叶希木给黄律师发信息,问他最近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了,取保候审是否有了结果。
黄律师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有时间吗?我给你打个电话说。」
叶希木顿时紧张起来。一般如果要“电话说”,多半是有什么大事。
叶希木忐忑难安,握着手机的手都出汗。老师傅问他要留多长,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满脑子都在想父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老师傅也懒得问第二遍,他给叶希木从小剪到大,对他的头发和偏好熟得不能再熟,直接上推子给他推了。
老师傅手法纯熟,十来分钟就剪好,用刷子刷尽碎发,给他解了盖布。叶希木付给老师傅钱,道过谢之后匆匆走出理发店。店外江风凉沁沁的,叶希木给黄律师打电话,在等待黄律师接起的时候,心跳得很快。他做了很多坏的准备,然后黄律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希木,”黄律师说,声音竟然带着笑意,“跟你说个好消息——”
叶希木感觉呼吸停滞了一下,有一点喘不上气。
“你爸爸可以出来了,那边撤诉了。”
叶希木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过了十来秒才说:“真的吗?”又补充一句,“已经确定了吗?”
黄律师笑着说:“确定了。”
“不会再反悔了吗?”
“不会。”
一股强烈的喜悦涌上叶希木的心头,冲向四肢百骸。他感觉整个人突然都变轻了,变得像春风中的杨柳,飘然的,轻逸的,此前一直堵在他胸口中的巨石一般的郁气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他的骨骼舒展开来,心情也要飞起来了。
“怎么会突然……”
黄律师道:“我也不清楚,我是昨晚接到的通知,今天刚确认,那边已经接受了我们的和解条件。可能他们觉得继续拖下去也没有意义吧,就算官司打赢了,他们得到的赔偿也不会更多,还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时间也拖得更久。”
黄律师接下来又给他交代了后续流程,以及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叶希木仔仔细细地听完,记在了心里。父亲终于要回来了,从3月26号到今天4月20号,整整25天,父亲终于要回来了!
挂掉电话,叶希木转身,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理发店。老师傅正在维修那把老得不能再老的理发椅,螺丝一松,皮垫扶手险些掉下去。叶希木一把兜住扶手,眼睛亮晶晶地说:“师傅!您说的话太好了。”他几乎在嚷嚷,“我爸要回来了!”
老师傅和叶成林很熟,也很高兴:“你早就该来!剪头发嘛,剪掉的是晦气!”
老师傅的这句话,却让叶希木的内心重重一震——早就该来——他是怎么会来剪头的?
是季辞——是季辞催他来的,而且催了他两次。
「这么长,你爸看到了不给你一巴掌。」
这句话带有如此强的预示性。季辞呢?季辞是怎么想的?会是在暗示他父亲要回来了吗?
叶希木不能完全确定,可他又想起季辞换的发型。他想起在季颖墓碑上看到的照片,季辞和季颖有着一样的脸型,所以也适用同样的大卷发,特别的妩媚多情。她换发型……会不会是因为要去找徐晓斌?
叶希木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极力想否定这个想法,或许是自己把季辞想得太好,她之前几次拒绝自己,拒绝得那么坚决,给了他徐晓斌的手机号,又再次强调只能帮他帮到这里——她怎么可能突然决定去找徐晓斌帮助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吗?又是为了报恩吗?可是自己不过是拉了她一把,值得让她亲自去找徐晓斌吗?
徐晓斌是多么卑劣的人。她的妈妈和徐晓斌又有着那样的过去,徐晓斌会轻易放过她吗?徐晓斌他会不会……他不愿再想下去。
他希望季辞最好没有去找徐晓斌,可是这个想法又不停地往他脑海里钻,让他不得平静。
倘若不是她去找了徐晓斌,谁又能让事情突然发生这样的转机?
虽然黄律师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时间节点如此的凑巧,让他很难不往这方面去推想。
他满腹心事地往小区里走,最后却走到了自行车棚。他骑起自行车,往龙尾老街那边而去。
时间还很早,才上午八九点钟。整个龙湾都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缥缈的雾气,青枝绿叶,黄花紫卉,好似一个桃源仙境。
季家老屋的前门从里面紧闭着,外面没有上锁,他知道季辞在老屋里住,略略放了些心。昨天听季辞跟李佳苗说她这段时间都在老屋住,他才直奔这里而来的。
把自行车骑到老屋后门,锁在一棵老树上,正好看到季婆婆背着背篓从院子里出来,小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叶希木,立即欢快地奔过来,绕着他蹭,尾巴摇得像飞旋的船桨一样。
季婆婆看到叶希木很高兴,叫他小叶,问他吃过早饭没有。叶希木说还没有,季婆婆就让他去厨房自己拿酒糟粑粑吃。
叶希木问:“婆婆,季辞在屋里吗?”
季婆婆说:“在呐,今天起得早。你去前院找她。”季婆婆还要上山,带着小狗先走了。
在老屋临时买的画架都偏小,季辞索性盘腿坐在桌面上,在一张摊开的纸上画徐晓斌房间中的关公像。
她忌惮徐晓斌办公室中的摄像头,所以没有拿出手机拍照。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录音笔过去,早知道她应该买一个口袋摄像机。徐晓斌那么狡猾的人,说话滴水不漏,从头到尾录下来,也没有什么能被当做把柄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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