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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才觉出“物是人非”,真是应父亲那句‘姊妹同窝鸟,生世各人了’虽是同一个衣包里爬出来的亲姊妹、同手足、自离家那日起,就开始各奔东西、各有生世、各有命运,不能再以先前情义相比较了。
此前妹妹本唯是如此,现在姐姐本红是如此,渐渐的她心里一阵寒凉,从前那份依赖感顿时消散,此时,她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心里暗愧暗恨,暗生志气今后再也不要姐姐的衣裳了。
次日临走时,本红说:“你回埠村把这印章给大姐带去。”她应着出去了。
回家前她约着尹涓见一面,虽平时没有信息往来,但见面后两人十分真实,仍有儿时那样的真挚情谊。白天陪着游玩,晚上两人躺在一起又深谈至半夜,醒后又谈至太阳升起,将这几年彼此生活点点滴滴说尽,不知为何两人怎么也不说不完的话。在尹涓面前她将自己的心全部打开。
临走时两人一起清理卫生,本沫正跪在地上擦地板,突然说:“将来无论我过得怎样,你别嫌弃我!天远地远我也只认你这个长久的朋友,除了你,我没有别的朋友。”
“我怎么会嫌弃你,只当你别见外,天远地远你回来了就和我一起,说说话住一晚,也是我们的情谊。”
“我知道这时年,但凡过差了连亲姐姐都会嫌弃的。”
“那是她们的想法,在外养着两个孩子已属不易,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养大孩子、教育孩子也是极难。”
本沫已泪流满面,收拾后尹涓开车送她回埠村,路上她说道:“我听我娘以及赵老屋的人常说,自你爷爷病后你哥赵本逵端屎尿,喂饭喂水,服侍你爷爷全靠他一人。”
“这风定是凌老太吹下去的,难道她心里当真一星半点没有儿子的份量,送医守病,家庭一应开支全靠我爸爸一个人,怎么就只有赵本逵一人的功劳。”本沫气愤地说。
尹涓开车送至埠村家里,自己也回娘家去了。
本沫回到家正整理衣服,恰云秀进来,只瞅着嘻嘻的笑,说道:“哎呀,这些都是姐姐给的,她的衣服你放心带回去,她置办的衣服都是发费高,质量上乘的好东西,也是你,惜得给你。”
“宁肯不要。”本沫赌气道。
“她又是嘴里不绕人说了你,得了衣服让她说几句罢了,不要放心上。”
“我不要,她还不是白给了别人。”本沫从袋里拿出那件长款羽绒服也照云秀身上愤厉一扔,说:“这件衣服她说本来要给凌老太穿的。”
云秀的脸登时寡黄了,连同那三角怒眼,盯着那衣裳骂道:“宁肯给那老货,也不思量自己的亲生娘老子。”说着将衣服穿上试了试,盯着那拉拢不上拉链,呵斥道:“咦,老货这样的佝偻身形,耐她也穿不进,又是年轻人的麸皮嫩色,莫糟蹋了好衣裳。”
本沫闷声闷气:“这衣服我是不带的,她拿了给我,我就在埠村穿几天,不会带走,我也不要。”
云秀看本沫愁眉苦脸,盯着衣服沉思默想,走出房时又说:“你姐姐原是一片好心,但不该说些寒人的话,让人左右不是,不是寒了姊姐的心。衣服是好东西,但话却是毒的,你不带就不带,其实啊,衣服多了也无用,都是身外物,添多添愁。”
下午她从厨房穿进房间,经过大厅时无意中往院里望了一眼,只见一双熟悉的眼睛从车窗里投过来望着她,这距离在她眼里是朦胧的,但她心里已确定是他了。
她没停下脚步回到房里,先反锁了门,迅速褪去睡衣换上新衣,然后干干净净站在他面前,她猜得没错,是张沫!
眼前张沫正站在客厅,他仍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单只是眼睛随年龄失神,仍显得凸大。
她根本来不及打量他,先被她自己迷糊了,她前前后后走着,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不知道看哪里的慌张神情,但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大眼睛,又不敢看,又极其渴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深情。
她想靠近他说话,一院子的人,只恨没有机会,又回到了房里,当他听见张沫马上要走,正分外焦急时,一插兜发现大姐的印章,心里得了主意。
她鼓起勇气又慌张走出来,对院里的人大喊:“我去给大姐送印章。”说着便走。
朱倪笑道:“张沫一会往埠镇走,你坐他的车。”本沫听了顿时脸羞红了,虽正合了她心意,表面上还佯装着不依不愿之形。
凌老太叫住本沫:“是,正好,你坐张沫的车。”她心里在笑,嘴里却说不要。
这时她才慌慌张张又走到张沫面前,轻问:“你往东边还是西边去?我去埠镇顺路吗?”
他平静地在喝茶,说:“顺路,吃了这口茶就走。”
当她坐在车里那刻,像发疯似的祈求车开快些好离开所有人。当车驶下坡后,她又希望时间慢些,印象里这是他们单独在一起,心里有许多话想对他说,数年的昼想夜梦,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坐在后座心跳手颤,望着他的后背发疯,片响她问道:“你今天是特意来看外公外婆的吗?”
“我路过,今天有时间就来了,往日都在外市。”他往后瞧了瞧她,又问:“你正月回婆家吗?”
“我不走,在家过年。”
有的没的说了几句便到了埠镇,从埠村到埠镇已经方便到一条大路直惯而下,她开始更慌张了,还没有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深情眼光满足她内心的情愫,眼看要下车了,成千上万句从她胸腔里涌出来‘还不想下车’,可车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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