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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麻子十个手指头都伸了出来,两个男人比划了下,又掰开张兵的嘴巴,让两人看看他的牙口,才说:“这小子身体没任何毛病,将来到了你们那,让他干什麽粗活也没问题,十万你们看行不行?”
穿黑色保镖服的男人眉头拧了起来,面色难看:“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们会转告温先生,到时候走领养程序吧。”
说着再不给张麻子说话的机会,把张兵从张麻子手中夺了过去。
“你你们要干什麽!?”张麻子去抓张兵的胳膊,被两个保镖一推,推了个趔趄。
“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当着这麽多人的面,你们就打人啊!你们等等着,我这就去警察局告你们!你你们等着!”
张麻子捂着摔疼的屁股踉踉跄跄的逃,边逃还边放狠话。
~
小张兵静静站在温家别墅的客厅里,现在没人顾得上他,所有人都在全力抢救那个刚刚救下他的小女孩儿。
而他就像一张废弃的塑料袋被人随手捡起,又随手扔在另一个地方。
小张兵平静地扫量了一圈客厅的陈设,屋子的豪华虽然超出了他的认知,但他眼中没有惊豔。
直到他视线撞上壁橱里陈列着的满满当当的图书,死寂倔强的目光里却突然冒出些光彩。
过了这个冬天,他就年满七岁了,可是李翠花和张麻子完全没有让他去村里唯一一所小学念书的打算。
小张兵缓缓朝壁橱那边走去,他仰起黑瘦的小脸,静静看着那些他叫不全名字的书。
这些年张麻子和李翠花虽然不给他读书的机会,但是他们对张腾却没少费心思,像《儿童古诗三百首》、《安徒生童话》、《三字经》等等,也给他买了不少。
张腾是李翠花和张麻子的亲生儿子,比张兵只小几个月。每每李翠花和张麻子从山下镇子的工厂里回来,就格外喜欢给张腾灌输书本知识,还说等他再大点就要让他上镇子上的重点小学读书。
张腾对学习没什麽兴趣,脑子也不好使,每次李翠花和张麻子兴致来潮打算考考他的时候,总是被惹得大发脾气,张麻子急了就骂李翠花,瞅她生的什麽玩意!
李翠花也毫不退让,说张腾脑子不灵光跟她有什麽关系,这难道不是他们张家的种,还说在她看来,张腾就是随了张麻子那个疯疯癫癫的妈了。
说着两人互骂一通,骂的时候还稍微夹杂着些关于之前考的张腾的知识,比如,李翠花有次气哭了,说一首《静夜思》一共就四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教了张腾不下十遍,张腾就愣是没有学会。
张麻子和李翠花的愤怒会波及到张腾,数落,有时拿脚踹两脚。
每每这时,小张兵就一边假装抱着张腾,一边偷瞄几眼被他们扔在地上的书,顺便将他们念的那些诗句和书上的字对应起来,他记性好,能过目成诵,所以用这些办法也把李翠花和张麻子买给张腾的书学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要说小张兵多爱学习其实也并没有,只是有时他被张麻子打得厉害了去村长张金银家躲一躲,就会听到张金银一边叹息一边说:“娃儿啊,以后好好念书,知识改变命运,只要你走出这个山沟沟,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念书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在无数黑暗寒冷的夜晚带给小张兵活下去的希望。
“张兵,先生叫我带你去洗澡。”小张兵还在望着壁柜上的书出神,恍然听到有个成年女人喊他名字。
他转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和黑色帆布鞋的女人,她黑色的长发工整地挽在脑后,此刻正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
见张兵眼中带着疑惑谨慎,女人笑了笑,眼角有细碎的纹路:“我是温家的佣人,你以后可以叫我兰姐。”
她主动介绍了自己,张兵仍是一副防备的姿态,问:“我为什麽要洗澡?”
兰姐低头望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小萝蔔丁,耐心解释:“这是先生的意思,在这里我们都要听他和小小姐的。”
小小姐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儿吧?那个像山神泥塑一样不堪一击的女孩儿。
小张兵漆黑的眼珠动了动,黑瘦的脸颊上还是麻木的表情,毫无感情的“哦”了声,就跟着兰姐走出房门,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七转八绕终于走到了洗澡的地方。
兰姐嘱咐完他花洒的用法,换洗衣服的位置,就关门转身离去,并没有告诉张兵洗完澡后该干些什麽。
小张兵站在湿热的房间里,硕大的衣镜立在眼前,倒映出他的身体,他身上还穿着破烂的,宽大的衣服,稍翘一下脚趾,黑色布鞋就翻起边来,他的脸黑逡逡的,脖子倒没有像山里小孩儿那样藏满了泥垢,可是现在他也够狼狈的了。
小张兵敛了敛眉眼,脑海里突然又蹦出了那张像瓷娃娃一样素净可爱的脸。
他眉头微微蹙了下,冷漠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不可思议。
他竟然真的被一尊山神泥塑救了下来。
小张兵脱掉衣服,后背和胸膛上数十道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出来,血肉翻开,还没有结痂。
这是张麻子昨天用皮带打的,原因是临近年关,他所在的厂子开不出工资,嫌弃小张兵是累赘,故而下了死手来抽他。
打完还不算,愣是寒冬腊月淩晨十二点把他推出门外受冻,小张兵受不了才跑到了村长张金银家。
热水淋到伤口,刺骨的疼,小张兵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洗完了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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