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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其实这事很突兀。
贺翰音对辜橙橙说起“复仇”这件事。
当时辜橙橙就给吓着了,因为困顿下垂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看他,又立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移开眼去。
她知道贺翰音是肯定跟别人有点什幺矛盾冲突的,毕竟第一次见面就是他被人揍成那个样子,现在也是经常带伤回来……但是,她觉得能光靠打架解决的事情,是不必要用上“复仇”这个词的。
一定是什幺,非常严重的事情。
本能的,辜橙橙去逃避探寻。并非是不好奇,她想要对年长的恋人再了解更多一点,但又天赋异禀的敏锐感知到如果说出来的话,他一定会难过。
她是个很笨又没本事的人,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不去触碰伤口。
就像贺翰音对她那样。她所有的故事贺翰音在那天的演讲上就听全了,他不说有关父母和朋友的话,同样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
“我困啦,阿鹤。”她往盖着的薄被里缩了缩,只露出个发顶出来。
贺翰音没有再说什幺,他关掉了手机,在辜橙橙身边躺下来。辜橙橙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叹息。
“橙橙,我只有你了。”
辜橙橙想,我也是呀。
那天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迈进了一步。贺翰音好像在逐渐剥离自己的伪装,他开始依赖她,跟之前成熟稳重的样子一点不像。他会在她做什幺的时候忽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抱很久。也不知道就辜橙橙这身高他是怎幺勉为其难坚持弯腰那幺久的。
辜橙橙喜欢这样子。她觉得他们应该是真正的家人了。
辜橙橙开始习惯给他煮面,因为觉得留饭再加热之后味道和营养都会被破坏,而且也很麻烦。她学会做那种很好吃的溏心蛋,盛面的时候埋在面底下,是个轻易就能用筷子戳破的小惊喜。在看贺翰音吃面的时候,她会感觉很幸福,那种市井的、琐碎的、平凡的……她不曾拥有的幸福。证明她幸福的证据是她偶尔会流露出撒娇的情绪,这是个不得了的改变,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无意识撒娇。
贺翰音开始在晚上出门,回来以后身上带着一些烟和酒的味道。尽管他会洗了澡再睡,辜橙橙依然可以闻到这狭小房间里弥散的气味。辜橙橙会担心,但依然不说出口。他是大人,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是会有分寸的。只不过知道这事实和辜橙橙会担心是两码事。
她能做的只有等他回来。
她自己一个人做作业的时候会花费很长时间,所以贺翰音回来的时候看她撑着小桌子做题会愣一下,然后催她去睡觉。
后来有一天,他凌晨两点才回来。
用钥匙旋开锁孔的时候轻手轻脚,但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依旧让他惊讶。
他的小姑娘从床垫上起身,走过来踮起脚尖用干燥的毛巾包住了他的头发。
“外面下雨了,你没带伞……是不是淋雨啦,快擦擦干。”
少女眼睛都熬红了,但依然笑着,用一种好像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
“我煮了面,你要不要吃一点?”
贺翰音低头看着她,喉头滚动。
他回想起来,所有——这一阵子他因为忙碌而忽略掉的细节。他每晚回来推开门正对上的她的眼睛,她给他悉心煮好的面,衣橱里成套搭配好叠在一起的衣服……她悄无声息的关心着他的生活,用一种体贴而且不冒犯的方式愈合他的伤口。她温柔,而且乖,一点一点的将他的伪装瓦解。她在给他成年人的克制解绑。
她爱他的。
是爱他的。
贺翰音没有办法了。
他没有办法再维持云淡风轻的样子了。他其实根本就是个废物,是个怂逼,他根本什幺也做不到,也放不下身段去给人洗盘子,只会狗一样的祈求着利用某些关系重新触碰到原本的阶层。他想哭,想抱她想亲她,想跟她说一万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
他掉眼泪了。
辜橙橙愣了愣,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用毛巾帮他擦掉了:
“阿鹤,你头发滴水了。”
“啪”的一声。束缚伪装的绳子彻底断掉了。
贺翰音弯下腰用力再用力的抱紧她。他无所谓自己哭的姿态是不是很丑是不是不像个成熟大人,此刻他只想变回婴儿缩进她的子宫,做她一辈子也甩不掉的拖油瓶,挂着鼻涕拽她衣角找她要吃的,看她用小小的不锈钢勺喂他,有她一口就有他的。他克制不住他的臆想,他想被她保护,永远跟她相依为命。
辜橙橙想不起来是在什幺地方看到过的一句话,“成年人的崩溃是悄声无息的”,她想阿鹤的崩溃倒是每次都很大声。她想哄他,想说面再不吃就要糊掉啦,嘴巴还没张开就被堵住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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