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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融融的太阳里,方澜靠着车窗睡着了。
背阴的山坡上覆着一层积雪,景色从鲜艳的彩林,毫无征兆地过渡到嶙峋的山石。
正如现在的闵珂,似座巍然雪山,冷得生人勿近。
和从前的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车窗边缘的黑色密封胶,如老式胶片电影边框,玻璃倒映出闵珂的侧脸,戴着手套的双手,稳稳地扶在方向盘上。
像一场沉默的,无趣的,过了气的老电影。
而“电影”的开场,在七年前。
***
闵珂刚入学时,医学院来了个少族美人的消息像插了翅膀,飞遍了整个科大,人尽皆知,除了黎因。
彼时黎因一周有56个课时,除了上课就是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
三角榄社长林巧巧,热爱社交,混迹各大学院的聊天群,人脉广泛,掌握诸多一手信息。
林巧巧打听到,闵珂出名的不仅是因为外貌,还因为他在新生军训上的“精彩事迹”。
据说当时他们队内教官喜欢找茬,动辄体罚。
对身材瘦弱的男生出言羞辱,对女生更是明显轻视。
有些体质不好的学生,甚至被罚进了医务室。
众人都敢怒不敢言,直到那日教官找茬找到闵珂身上,可算是踢到了铁板。
也不知教官是真没认出闵珂性别,还是故意挑事:“哟,男生队伍里怎么还混进了个小姑娘。”
说完他一把扯下闵珂的透明树脂耳钉,厌恶地甩到一边:“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教官动作十分粗暴,闵珂的耳垂当即撕裂出血。
忍着疼痛,闵珂掀起眼睫,目光冰冷锐利。
教官被他桀骜的神色所激怒:“怎么,说不得吗?要不你哭几声,我就批准你不用训练?其他男生训练的时候,你就负责在旁边当花瓶给他们提提神,怎么样?”
闵珂抬手擦过耳垂,看着指腹上的血迹:“我不像男人,你也不像个教官,要不我们换个思路,你站队里,我教你怎么当人?”
队伍有人没憋住笑声,把教官气得青筋暴起。
教官阴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闵珂不慌不忙,甚至懒得抬眼看暴跳如雷的教官,神情轻蔑:“意思是有些人别说花瓶了,连当瓶盖的资格都没有,最起码瓶盖还能回收,您说是吧,教官?”
周围学生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教官勃然大怒,罚闵珂跑操场二十圈,中途不许停下,不然整个队伍都得陪跑。
闵珂头也不回地离了队,没有求饶半句。
二十圈,八公里,九月的烈日当空,将近四十分钟,他硬是没停下过。头发和衣服被汗水浸透,耳朵的血洇红了大片衣领,可谓是惨状万分。
这件事被本就不忿的同学,闹到了校领导面前,闵珂被带走,教官被约谈。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校方对闵珂进行口头批评教育,为他们队伍换了一位新的教官。
林巧巧绘声绘色,像现场记者般对黎因进行实时播报。
黎因万万没想到,在植物园初见的那个少年,原来一身反骨,却又那么的肆意鲜活。
林巧巧八卦完后,连声感慨:“我们小珂真是有种!”
黎因感慨道:“还是年纪小,太冲动了些。”
“听说他轻轻松松跑完二十圈,隔壁马拉松还想到我们这挖人。”林巧巧冷笑一声:“开玩笑,我们小珂入社考试可是满分,这么好的苗子,能让给他们?”
黎因又是一惊:“满分?”
加入三角榄得通过考试,那套卷子便是黎因出的,考的是植物的基础知识,难度系数不高,满六十便可加入社团。
当初黎因在招新摊位上守了三天,发出上百套卷子,最后合格的只有三位。
黎因立即改了口:“那教官实在太过分了,看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这么喜欢植物的孩子,能是什么坏人。
两人正聊着,话题的主人公突然推开社团活动室的门,走了进来。
三角榄的活动室原先是间画室,现已被改造一新。活动室坐北朝南,夏天放下窗帘,阳光能洒满屋子。
斑驳的光影照亮墙上挂的植物科普图,长办公桌旁的铁皮椅被晒得发烫。墙角靠着一张绿沙发,每个角落都见缝插针地塞了社员养的盆栽。
郁郁葱葱的绿植中,陈列着一排铁艺书架。上面大多是黎因让家里寄来与植物相关的书籍,书上还留有他幼时的涂鸦与笔记。
黎因曾翻过借书登记簿,光是闵珂一人的名字,就占据了一整页。
真是个勤奋好学,热爱大自然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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