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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曼还是有些不放心:“娜娜,你比我早来半个月,你应该见过律师了吧?如果下周你比我早见律师,你能不能先帮我捎个话?”
王娜眼里的小兔子消失了,整个人灰暗下来,声音低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没有人给我请律师。”
张曼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回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对不起。”
“半小时到了,规规矩矩坐板儿,别聊了!”牢头九十分贝的声音响彻整个监室,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周六上午操场放风时,王娜给张曼讲了自己的故事。
她今年28岁,上学时成绩一般,读了个专科,21岁就出来工作了,在一家公司做出纳。三年前和同公司一个销售经理结婚,像大多数人的婚姻一样,他们有一个甜蜜的开始,半年后就陷入无尽的争吵。做销售的老公经常出差,她下班回家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无聊,就开始看直播打发时间,迷上一个30岁成熟帅气的小哥哥。于是,就陷入俗气的套路,吸晴小哥哥的办法只有一个,拼命打赏。她一个月8000块钱的工资怎么够,那就利用出纳身份之便挪用公款,半年挪用了97万。被公司发现后报警,她就进来了。
“现在,我老公估计成了全公司的一个笑话,你觉得他会给我找律师吗?他不把我撕碎就很不错了。”王娜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天空。天空真蓝,那是自由的味道。
“那你的父母吗?他们可以帮你。”张曼也随她一起望向天空,几朵白云慵懒地飘在蓝天,那么无拘无束。
“我家是农村的。我还有一个哥哥,现在农村娶媳妇是老大难问题。当时我结婚时候爸妈还指望找我老公家要彩礼,后来也没要到多少,就和我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到现在我哥还没找到媳妇,他们怎么有钱给我找律师?况且,这是很丢人的事情,他们还怕村里人知道吧?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我老公到现在也没告诉他们,他们还不知道。我老家是四川的,离北京很远。”她把右手遮在眼睛上方,继续抬头看天,那张苍白的脸在太阳底下有了一丝红润。
张曼也对她讲了自己的事情。她省略了那些职斗迫害剧情,只说公司查账发现自己经手项目的账不太对,有个十几万的出入,公司就报警了,她就被抓进来了。
王娜安静地听完,整张脸竟然有了羡慕的神色:“那你这个问题不大的。我们公司法务找说只要我还上这97万,就从警察这里撤案,给我出谅解书,我就能出去了。但是我没有钱还,只好认灾了。不过,你可以还上那十几万,让公司给你出一个内部自行调解的证明,你就能出去了。”
张曼听完后并没有惊喜。她想了想市场部复杂的局面,冯杉杉上哪儿去帮她出谅解书去?显然机会渺茫。
张曼又问她:“如果公司不给我出这个谅解书,那怎么办?”
王娜眼神有些迷惑:“就十几万还不给出谅解书,这是什么公司,怎么一点儿人情味也没有?那你就要想办法在37天内出去。如果37天还没出去,说明检察院对你批准逮捕了,就麻烦大了。咱们牢头说,37天之内是黄金营救期,没捞出来就真的要进监狱了。”
张曼内心“咯噔”一下,37天,37天,37天之内我能出去吗?她真想坐上时光机往前开32天,就是看守所的第37天了,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在哪儿,是被送进监狱还是已经回到家中?现在想起和宋轩住了十年的那个家,心底浮起一抹温暖,终究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王娜又告诉她,可以去请教一下牢头,她的人生阅历丰富,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建议。别看她平时绷着个脸儿说话也难听,那是为了管理监室方便,其实人还是不错的。牢头之前是一家大国企的中层,处级干部,事业女强人,55岁了还不想退休,非要多干一年再退,说把她负责的最后一个项目完美收官。结果,才刚多干半年就出事了,有人举报她贪污了几百万,就被送进来了。她在看守所都呆了六七个月了,按理说37天后就应该被批准逮捕换地方,可是她一直在这里,可能案情太复杂了。
张曼说了一句“好的”就笑了。没想到自己变成“监狱交际花”的第一步,是先要攻破牢头这座坚固的堡垒。
张曼佩服地看着王娜,这个姑娘看上去柔弱,却在进来短短二十天就把监室的大概情况摸了个明明白白,也不简单呐。
下午集体学习《弟子规》的时候,牢头问一个已经住得比较久的狱友:“你都学了多少次了?能背下来吗?”
对方挠挠头:“老大,你说过咱这是自愿学习,不用非得背下来呀。我现在已经领悟到它的精髓了。”
她的话,惹得大家低声笑起来,难得一见的监室轻松气氛。
牢头也笑起来:“有没有人出来一下,把《弟子规》背下来,让她开开眼,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领悟。”
大家面面相觑,学习容易背诵难呐,这才学了几次就能背下来?监室又安静下来。
张曼举手,大声说:“报告,我想试试。”
小学的时候,她已经把《弟子规》、《三字经》、《千家姓》这些都背了个滚瓜乱熟。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后,她还能用到它,且是用它在这种特殊的地方为自己博个好彩头。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背着背着,张曼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幅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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