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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蠢货,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赶快派人去尚书府通知宋尚书!”李直气急败坏的命令。
等到宋承砚得到消息时,殷旦已经骑着马在去听风馆的路上。无人的街道上只有瓢泼的雨声,疾驰的马蹄溅起水浪,殷旦狼狈的伏在马上,大雨将他淋透,他的一颗心凄惶急切。他不信,不信一切都是假的,他要亲自去问阮放,他对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个名为青阳的小镇,还有那些黄金似的花海,难道都是假的吗?
一切都是假的吗?
哀帝登基的那个早春雨夜被后世之人津津乐道,酒楼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们不遗余力的渲染那个惊险隐秘的夜晚,皇室的险恶与莫测在那一晚表现的淋漓尽致。那一夜也是后世史学家争论不休的话题,没有人知道当时的太子殷旦为何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连夜出宫,他这一招险棋将原本诡谲的局势推往更加凶险的方向,虽然他最后彻底的赢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大获全胜之后为何没有趁机一网打尽,为他的弟弟光帝死灰复燃埋下隐患。
那一夜有太多太多的疑团与秘密。但是在这许多年以后,所有知情的人都已老去,仿佛那一年早春的桃花,在夜雨中凋零,然后深埋黄土之下。
宋承砚在离听风馆所在的街口将殷旦拦下。狂风骤雨之中,宋承砚几乎是扑过去拽住殷旦,两人双双摔下马去。
“殷旦,你疯了!”宋承砚朝倒在地上的殷旦怒吼。
殷旦一言不发的爬起来,抓住缰绳想要上马继续前行。宋承砚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还要去找他!你现在去了只有死路一条!礼部和内务司正在准备皇上的后事,殷玄已经入宫了,难道你想让殷玄和他的党众接下即位诏书吗!”
殷旦甩开宋承砚的手,徒步先前走。听风馆门口的红灯在雨中飘摇,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那么遥远。
他想跟宋承砚说,他不想要这天下,他可以不要这天下,他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只想去问问那个人,他还会不会带自己去那个南方的小镇。
死去,或者和他在一起。殷旦这一生只要这两个选择,也只有这两个选择。
“纯一,小心!”忽然,宋承砚在他身后大喊一声。殷旦刚一转身就被宋承砚压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殷旦被这突生的变故惊呆了,他胡乱的抱住身上的宋承砚,却在他背后摸到一枝箭,殷旦难以置信的看着掌中的鲜血,慌乱的喊着宋承砚的名字,“承砚,承砚,承砚。”
“快逃,这里埋伏了杀手。”宋承砚虚弱的说。
“那你要怎么办。”殷旦紧紧抱住他。
宋承砚轻轻摇摇头,“快回宫去,你还有机会。”他轻轻握住殷旦的手,笑容惨白,“纯一,你会是个好皇帝的,我一直都这样相信。”
殷旦抱着宋承砚,想要赶快带他去最近的医馆。但两匹马均受到惊吓,早已不知所踪。宋承砚在殷旦的怀中逐渐冰凉,大雨浇洗着殷旦同样冰凉的心,他茫然的站在雨中,四面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只箭就回来洞穿他的胸口。
而听风馆就在不远的地方。
不知从哪里闪出两个黑衣人,架住殷旦将他往听风馆的方向带,他毫无挣扎反抗。
远处传来马蹄声声,杂沓而焦急,是韩凛带着羽林军来了。然而一切都晚了,殷旦呆呆地看着躺在街心的宋承砚。
带他逃课的宋承砚,拐他吃花酒的宋承砚,为他打人的宋承砚,替他受罚的宋承砚,吊儿郎当的宋承砚,嬉笑怒骂的宋承砚,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的宋承砚。
这世上唯一肯对他好的宋承砚,被他害死了。
听风馆后院。
殷旦坐在一张椅子上,双目空洞无物,雨水顺着他的衣袂淌下,他恍若未觉。
韩凛带着羽林军已将听风馆重重围住,而听风馆内数十黑衣人也各守其位,双方剑拔弩张。早春的雷雨轰隆,似乎迫不及待的等着一场血战展开。
阮放望了一眼伏在墙头的弓箭手,对殷旦冷笑道:“以前是我小瞧你了,你遣人来信,我还以为你真的舍得这天下,没想到原来是你设下的陷阱,准备在今夜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他从身后的墙上抽出一柄长剑,手腕一抖,在殷旦面前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殷旦对指向自己的利刃视若无睹,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承砚死了。”他低声说,“是我害死他的,我不信他。”
殷旦抬起头看着阮放,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阮放皱着眉,“殷旦,事到如今你还在演什么戏,今夜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那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殷旦突然起身去抓剑尖,阮放一惊,急忙收回剑身,饶是他动作极快,锋利的剑刃还是割伤了殷旦的手心,鲜血沿着剑刃滴落在地上,很轻的声响,听在耳中,却如玉碎。
“我不会杀你,”阮放握剑的指节青白,“过了今夜,二殿下就是九五之尊,你死不死也无甚区别。”
殷旦凄凉一笑,“是,我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阮放看着殷旦,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门外数声惨叫,长箭在大雨中破空而来,裂石穿云。
韩凛等不下去了。
窗外天色将白,龙床之上那人奄奄一息,这天下,也等不下去了。
院中刀光剑影,喊杀声声。阮放早已提剑冲了出去,离开时他看了一眼殷旦。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右手掌心不时有鲜血滴落,很快就在他脚下那滩积水中洇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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