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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宁跟着二哥去买单的时候收获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他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想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那么多包房里随便哪个人不比眼前这个强,走路晃晃荡荡,大摇大摆,跟个暴发户似的,就差多长几条腿横着走了。
他想这些的时候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刚刚周谦生的样子,眉目清俊,气质儒雅,当时他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副眼镜,做工极为细致。
路鹤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注意了这么多细节,他觉得自己整晚的注意力还算平均,然而其余三位客人的面容有些模糊,唯独那张笑脸让人印象深刻。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心生懊悔,他并没有出台陪客的打算,只是这个叫二哥的人太过独断霸道,点完他之后都没看他一眼就出去结账了。
路鹤宁站在走廊的拐角处不安地等着,这里是去电梯的必经之路,地方相对隐蔽,在这里拒绝客户的话后者也不至于太难堪。
他想好了,一会儿自己就拿着领班的职位说事,毕竟少爷们挑客是大忌,但领班却多是外聘的,是正当的服务员,还多少沾点管理的意思。路鹤宁平时没少穿着这身衣服受气,但还未享受过什么权力。如今事发突然,他暂且拿这个当护身符来挡挡应该也可以。
路鹤宁给自己打气,把各种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在肚子里过了几遍,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气势不够,于是开肩挺背,把衣服上“领班”的小标牌给擦了擦。
那人过了很久才慢慢踱着步子过来,路鹤宁心里七上八落的,看见人后忽然想起服务员说过主客姓周,于是迈前一步,径直道:“周先生您好,我有话想跟您说一下。”
这人果然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路鹤宁道:“刚刚可能有点误会,当然这完全是我工作的失误,没有提前向您说明。”他顿了顿,清了下嗓子道:“我是这里的领班……所以是不出台的,还请周先生见谅。”
他说一句,对面的人就点一下头,面容了然。路鹤宁稍稍放松下来,又再看,觉得这人虽然身形高大面容肃杀,但是好歹挺好说话的。
简单的事情三两句交待完,路鹤宁说完垂手立在旁边,听这人问道:“你是领班?”
路鹤宁连忙点头,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牌子。
这人迟疑数秒,似乎为了确认,走过来用食指勾着那个小标牌看了眼。他身形高大,压过来的时候侵略性十足。路鹤宁忍住没后退,等了会儿见他并不放开,抬眼一看,才发现这人手指勾着工作牌,一双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
对方问:“领班怎么了?不出台吗?”
路鹤宁听出不对劲,就听对方又道:“按照金沙的规定,你们是不能挑客的吧,如果如你所说自己情况不合适,那也应该是找你们的负责经理,他给你签了服务监督卡之后,亲自来找我协商……那你为什么在这里等呢,小领班?”
这人说完啧了一声,松开工作牌,顺手就又在路鹤宁的脸上捏了一把道:“还有,我姓徐,叫徐稷。”
—
徐稷的开车习惯跟他这人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从会所到酒店十分钟的车程,他愣是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路鹤宁跟着下车的时候脚底没出息地发了飘,刚刚车子开得慢他觉得十分煎熬,如今到了地方,他又恨不得钻回车子里去。
他说什么没想到,自己今天稀里糊涂的就出了台。
刚刚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外,路鹤宁没想到这位徐先生竟然是金沙的常客,这使得他扯谎的时候难免心虚,顿时没有了底气。除此之外客务经理又很不凑巧地路过,见他和客人在电梯口,本着热心负责的态度,送了一个小包过来。
巴掌大的磨砂塑料包,里面装着润滑剂和安全套等物,边上还有个粉色跳蛋,写着“轩尼物品,专人专用”。
路鹤宁当即愣住,刚刚的谎言不戳自破,他脸红耳赤地恨不得把脸埋起来,随后又听到了徐稷的轻笑声。
徐稷早看出了他的打算,看他绞尽脑汁的东拉西扯,颇有些看猴儿耍戏的意味。及至这乐趣被人打断,小猴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人,脸色通红,渐渐连脖颈到耳根也统统变粉,他才回过味来。轻笑几声,把人拦腰往后一推,进了电梯。
俩人在电梯里进行最后的交涉。
徐稷早瞧了他半天,等他回神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你算过一笔账没有?”
路鹤宁抹了抹脸,有些尴尬:“什么账?”
“挑客罚款300,当晚的提成小费全部扣除,当月底薪减半,一周不得轮房……”徐稷说:“这是你们金沙的老规矩,应该没错吧。你这样的又矮又笨,干巴瘦的也不讨老女人喜欢,也就靠酒水提成和小费了,一个月能有六千吗?”
路鹤宁心里吃惊,这些奖惩条例他们自己都未必记得住,这人却一清二楚。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回不过味来,又被那句“又矮又笨干巴瘦”给埋汰的不想说话。半天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徐稷却只觉得好笑,并不往心里去:“那你有没有算过,今晚要是拒绝了我,至少要损失两千多。”
两千多是徐先生手里的一卷烟,桌上的一杯酒,也是路鹤宁心心念念想过好的中秋节,又或者平时一个月的生活费。
路鹤宁一声不吭,低着头捻着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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