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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林村。
议事堂内外聚满了人。
人们沉默地立在房中、檐下、庭院里,堂中央的一张四方桌上放着的,是一件浸透了血的血衣。
浑身是伤的齐吉手下紧紧攥着那件血衣,却掉不下一滴眼泪来。
“我,是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的,那兴盛侯娄春泰亲自动了手”
说起彼时情形,齐吉恍惚了一瞬。
“那娄贼拿起杀威棍,一股子狠劲照着敦明的腹部就击打了过去,只那一下,敦明身子猛倾,一口血直直喷了出来”
尹淄,字敦明。
那样敦厚的人,就这般在兴盛侯娄春泰手里,葬送了光明。
齐吉哭不出来,只是不住地看着那件被他攥得皱的血衣。
从小长大的伙伴,十多年的同窗,他们一起吃穿,一起读书,一起偷先生带到学堂的晚饭。
而今,只剩下了他,和这件冰凉的血衣了
堂中沉静无比。
秦慎默然立在人群后面。
朝廷派来的监军,还在秦府监视着他,但他若想离开,任何人也不可能将他禁锢住。
只是他来的晚了些,可还是听见了齐吉的话尾。
秦慎缓缓扬起了头,目光向高远的天空看了过去。
太多的时候,陆贤昭说得对,或许是幼时的经历,他与这世间总是隔了些什么。
父亲秦贯忠暗中支持太子旧臣不是一日了,他知晓且赞同,可或许是因为从未有经历过先太子的时代,他只是在善恶之间做了选择,仅此而已。
但今日,他胸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奔涌而出,东奔西突地找不到安放之处。
就在不久之前,孙文敬意外被捕,他赶去救人,却现有人提前将孙文敬从破庙里救了出来。
那是孙文敬的两位学生。他一直晓得,孙文敬在兖州有两个学生,暗中提供了许多帮助。
但他不晓得两个人的名字,或许也没有太多必要晓得。
而那天,他一下就记住了两人的名字——
齐吉、尹淄。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带着一群没有作战经历的百姓,竟就将孙文敬从官兵手里救了出来。
齐吉乐观,不断地劝着先生不要怕,一定能突出重围。
因为他相信他的好友尹淄,那个自学了兵法的人,会用学来的兵法,打一场胜仗。
彼时秦慎就想,就算自己不去,他们多半也能成功。
因为他们有勇亦有谋。
他记住了他们,他与他们年岁相仿,以后见面的时候还有许多。
可再见面,这里只剩下齐吉,和那件尹淄的血衣了
秦慎忽然从高阔无穷的天空中收回了目光,他大步向前而去,自人群中穿梭而出,就立在了放着尹淄血衣的四方桌前。
沉默的人们纷纷向他看了过来。
齐吉亦向他看了过来。
秦慎突然开口,打破了这良久的沉默与死寂。
“我们,还在等什么?”
沉重的声音在堂中庭院中不住回荡开来。
齐吉在这一声中,忽的站了起来,他手下紧紧攥着那件血衣,嘶哑重复。
“是啊,我们还在等什么?”
孙文敬也在此时一步迈出了人群。
“对,我们到底还在等什么?”
阴沉沉的云层,再次向下压来,雨水顷刻间瓢泼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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