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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怀又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高炎定,“具体约定内容在下也知之甚少,但大致与您猜测的应当差不多。这是老师多年前身体无恙时写给已仙逝的玄正先生的亲笔信,他逝世前要在下将之与文稿一同在玄正先生墓前焚毁,以此完成他俩的约定。”
高炎定收下信和手稿,起身对刘怀深深一礼,“石衡先生和刘先生的高义,我代祖父谢过二位了。还请您在我府中好好修养几日,等我找人挑个吉日,咱们再去我祖父墓前祭奠,也好成全他两位的情意。”
刘怀对此无有不满,见该交代的都交代妥帖了,便跟着王府的小厮去客房休息了。
高炎定将信连同那份手稿一块用布包裹好,带了回去。
到了晚间就寝前,他想着这事左右睡不着,便点了灯继续翻阅这部《夙夜斋随笔》。
石衡先生写的文章确实格外有趣,他看入了迷,一直到三更时分都精神抖擞,未见睡意。
石衡先生是在先帝年间开始做史官,一直到天授帝当政的时候才告老还乡。所以他写的很多事,高炎定都不曾听闻过,当然这些也不会在正儿八经的史书中记载。
把它当成几十年前的八卦见闻来读格外让人上瘾。
关于先帝末年到天授初年的藩王如何气焰嚣张,高炎定小时候与兄长在学堂里听先生们讲古时提起过。
但因为中间跨越了几十年,就连先生们都只是道听途说,所以无法从具体事由上告诉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嚣张法。
可石衡先生就不同了,他是亲眼见过那些藩王的人,所以他的书里穿插着许多藩王如何藐视天威,如何在先帝驾崩之际企图逼宫,如何无视年幼继位的天授帝,如此种种。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对藩王的深恶痛绝。
可是藩王中,有一人却有着其余人不曾有过的待遇。
那便是宸王此人了。
高炎定越看越糊涂,这天下好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这宸王来当,这贼子可是“六王”之一啊!
六王那是何许人也?那可曾经是桓朝藩王中最有权势的六人,这六人犯下的罪恶馨竹难书,也是这六人合力掀起了“六王之乱”,差点颠覆了社稷江山。
可石衡先生笔下的宸王却与高炎定固有的印象截然不同,他不仅是个世所罕见的美男子,还胸怀大志,一心要匡扶桓朝正统,肃清天下乱象。这是宸王?
高炎定惊疑不定,以为是灯火昏暗,自己看走了眼,可来来回回看了数遍,一笔一划之间,确实是“宸王”二字无疑了。
到后面那就更离谱了,竟然白纸黑字地信口胡编,说宸王为了帮天子肃清朝野内外,在天授六年诱藩王动了“六王之乱”。
高炎定看到这儿心头火起,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这石衡老头亏得还做过史官呢,怎么能歪曲事实,企图给宸王洗白!
莫非真的是色令智昏,被美色迷昏了头脑!
他越想越气,不禁在屋里头烦躁地走来走去,去他妈的宸王,一个男子长得一副狐媚子样,一看就不是好鸟。
那个石衡也是鬼迷心窍,这种品性堪忧、颠倒黑白的人也配当祖父故交!
如果宸王是大忠臣,那他祖父成什么了!
原先他还想趁着书稿未焚毁,教人重新抄录一份后给明景宸解闷。
现在他觉得大可不必了,而且还想命人立刻将那刘怀打出王府去。
好在高炎定还有几分理智,若是大半夜真的将远道而来,还是师门与他祖父有渊源的书生赶出府去,恐怕将来天下的士子文人都会避他高炎定如蛇蝎。
玄正先生的美名也会就此崩坏。
实在得不偿失。
想通了这一点后,高炎定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恶气吞下,如同大半夜胡吃海塞积了食一般,浑身难受得慌。
他在屋中待得憋闷,干脆披衣出去走走吹吹夜风。
白日里秋老虎不容小觑,到了三更半夜,外头倒是有了些凉意。
他闲庭信步在王府里晃荡,脚比脑子诚实,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听雪堂外。
他让轮班的亲卫不要声张,堂而皇之地步入院落中,周遭悄寂无声,除了廊下挂着的两三只灯笼出微弱的光亮,各处都黑洞洞的。
也对,都三更天了,定是早就睡了。
高炎定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悄悄绕到了主屋的侧面,这边有扇窗格,正对着明景宸的床榻。他想趁着夜深人静,偷窥一二。
当然除了偷窥,他并不打算干点旁的伤风败俗之事,他只是不放心对方,怕人身上没好全又憋着不吭声。
他做贼似地蹑手蹑脚靠近窗格,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个小小的窟窿,凑近了朝里头偷看。
屋里同样黑漆漆的,床榻四周又垂着帐幔,实际上根本看不清,只能隐约瞧个大致轮廓罢了。
高炎定不死心,在窗洞前不断摇头晃脑以此改变视线方位,企图能找到某个“突破口”好让他一窥真容。
可惜忙活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失落之下,只能打算再悄悄地潜回自己的寝居。
谁知,刚一转身险先撞上一堵“墙”,他惊魂未定下打眼一看,赫然是明景宸本尊站在眼前。
高炎定有些被抓包的不淡定,先制人地问他:“大半夜的,你怎么不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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