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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寝间,他就看到窗户大开着。
淡淡的月光里,雪色明亮。
岑氏就站在窗户边,被寒风吹着都没有避开。
李嬷嬷手忙脚乱去关窗,被岑氏木着脸挡了,急得不住道:“您清醒清醒!世子还在这里!”
岑氏却问她:“外头那么重的炖肉味道,你难道没有闻到?”
李嬷嬷没闻到,她被风吹得鼻子瞬间就糊住了。
“什么炖肉?”陆骏想起春晖园前阵子夜里会炖肉,稍稍闻了闻,“母亲,您闻错了,今晚上没有炖肉味道。窗边寒冷,我扶您去床上躺下,您病体未愈,可不能这么吹风。”
岑氏死死看着陆骏。
雪色映照下,视线并没有那么清楚。
有那么一瞬间,岑氏仿佛看到了白氏。
“我吃着那粽子糖不错,你也尝尝。”
“刚做得的桂花酥,前两天才打的桂花,尝个应季的新鲜。”
“晓得你喜欢吃,多吃些。”
“我还要陪阿念和阿骏长大呢,怎么舍得扔下他们?”
“哪里会嫌你烦呢?巴不得你每天都来才好。”
……
“你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不让我陪阿念和阿骏长大?”
“为什么害阿念,为什么骗阿骏?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脑海里翻滚,岑氏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陆骏以为她是冷的,急切着要扶住她:“母亲,您快些回床上暖暖。”
岑氏没有动。
她看着陆骏那张张合合的嘴,眼前闪过的是白氏年轻貌美的容颜。
温柔、和煦、嗔笑、甜蜜、活泼。
和她不一样。
和真正的她不一样,和假装的她也不一样!
白氏是那么得鲜活,只要坐在那儿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滚!你滚!”岑氏阴郁的声音从牙齿缝里冒出来。
陆骏起先当是自己听错了:“母亲?”
李嬷嬷亦听见了,此刻再顾不得关窗,扑过来想抱住岑氏的胳膊、把人往床边带。
“滚开!”岑氏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使出的力气,生生把李嬷嬷撞开,“阴魂不散的东西!”
李嬷嬷摔倒在地,脑袋磕到了椅子,痛得天晕地转,再想去捂岑氏的嘴已是迟了。
“死了三十年了还作怪,晦气东西!”
“侯爷再喜欢你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续弦?还不是和个狐狸精搞七捻三?除了陆念,谁还惦记你?”
“以为陆念能给你报仇?呸!你是个死人,你女儿是个疯子!死人不会说话,疯子说话也没人信!”
“我害她怎么了?小贱蹄子从小就和我作对,我没杀她就不错了!”
“你儿子?你儿子可真好骗!他叫了我三十年的娘,你算什么东西?!”
“我不怕你!我能毒死你一次,就能叫道士再收你一次!”
“你识相的赶紧滚!这么心疼你女儿,你把她带下去陪你啊!”
李嬷嬷扶着炸开一般的脑袋。
她害怕又惶恐的这一刻,像是悬在头上的铡刀,终是落了下来。
她又是胆怯又是惊恐地去看陆骏。
陆骏站在原地,仿佛被浇了一桶冰水又被冻结实了的冰雕,一动也没有动。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岑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每一句话,他都听清楚了,但好似又一句都没有听懂。
他想,他的确是蠢笨的,不然为什么会听不懂?为什么这么难懂?
半晌,陆骏的喉头滚了滚:“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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