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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约在了绿柳居吃饭,苏奉昌也十分的爽快,酒过三巡,便问说:“律师请了么?记者找了么?你先闹一闹,我才好帮你把人弄出来。”傅玉声听他这么一说,便松了口气。这些事情他来之前已经找了人,连稿子都写好了,只等苏奉昌松口,不然不好在报纸上登。
苏奉昌又同孟青说了许久烟土行的事。傅玉声于此事本来就是不通,这两人又净说些烟土成色来路的事,他在一旁听着,一时无聊就问了两句,反倒被苏奉昌笑话了,说:“要不要叫个唱曲的上来,别把你闷坏了。”
傅玉声很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还是你们谈正事要紧。”苏奉昌年纪大他一轮,有时候说起话来就象傅景园,有时又同他亲热得很,仿佛兄弟一般,让他很是吃不消。
孟青看他一眼,安抚道:“三爷再稍等等,也就差不多了。”
苏奉昌就笑了,说:“也是,有些事情办起来再说吧,现在商量还嫌太早。”又同傅玉声说:“对了,我前些日子见着陆少棋了,他不是在司令部吗?我还问他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他怎么说?”
傅玉声误会了他的意思,惊讶非常,便硬着头皮问说:“是吗?他怎么说?”
苏奉昌倒是兴致勃勃,说,“他说了,这个杜鑫不只通共,还意图卷款潜逃,这样的事情如何了得?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更要查查清楚才是。他还问我呢,问你何时回来?”
“你同他说了?”傅玉声心中顿时觉着不妙。
苏奉昌说:“说了,怎么瞒着他?”又说:“我同他定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也同他好好说说,不要为了个舞女就闹得这么难看。他们陆家同谷正伦什么交情?等他同司令说几句话,你那个佣人也就放出来了。”
傅玉声听他说了这些,只好笑笑,说:“也是,我原本还想着既然回来了,也该请他吃顿便饭。倒正好借了你的光,大家一起聚聚更好。”心中却叫苦,想,怎么绕了半天还是绕回到陆少棋身上了呢?
孟青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静了静,就十分客气的问说:“这位陆公子这样的有名,不知道孟青是否有幸结识?”
苏奉昌很是理所当然,说:“自然,孟老板不说,我也要请孟老板晚上一同前去的。他们两个叙旧,我们两个谈正事,两不耽误。”
傅玉声到底不放心,索性直说道,“说实话,我从前到底得罪过他。若是能同他坐下来把话说开,我倒是求之不得。可要是为了私事求他,我肯低头,只怕人家也未必有兴致多管这闲事……”
苏奉昌笑起来,说:“当然不能指望你了。你若是把事情都办成了,又怎么会来找我?”又说:“自然也不是让你去求他,他就是个混世魔王,不过这件案子他插了手,只要他松松口,放人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足矣!”
傅玉声一颗心这才终于落回了原处,松了口气。
中午这顿便饭吃得太久,若再回去也嫌麻烦,傅玉声就问他晚上约在何处,索性又请苏奉昌在香影阁吃茶听曲,以消磨时光。
苏奉昌每日都要吃烟的,时辰一到就不能自已,傅玉声替他独自开了一间,请他自去休憩。孟青与傅玉声都没有这芙蓉癖,便拣了一间靠窗的僻静所在,也歇息片刻。
傅玉声怕他方才光顾着与苏奉昌说话,不曾饱腹,便请堂倌过来,先冲了茶,再问他有什么点心,又问孟青想吃些什么。
孟青方才的确不曾吃饱,又同他熟了,也不再客气,笑着说:“别的在上海倒也吃得着,就想吃南京的鸭油烧饼和烧干丝。”
傅玉声也笑了,说:“我也爱吃这个,”便同堂倌说:“都来这个。”堂倌见他打扮体面,便露出为难之色,说:“两位先生,烧饼只有清早才有,要不来一笼包饺吧?”
傅玉声也不为难他,又要了两碗牛肉汤,这才觉着差不多了。
等点心汤水都上齐,孟青吃了两个包饺,见他不动筷子,才知道他是专为自己点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三爷怎么不吃?”
傅玉声微微一笑,柔声的说:“我怕烫,凉一凉再吃。孟老板慢慢吃,别着急。”
孟青看他一眼,脸庞微微发红,不由得露出笑意,低下头去,拿筷子挑起了碗里的干丝吃。
旁边的茶馆大约有女先生在说书,这里虽然僻静,却也隐约听得到悄然的琵琶,犹如一场迷蒙如雾的小雨,别有一番清闲的滋味。
这里的茶馆都邻着水,木窗半开着,湿润的水汽透过深深浅浅的绿洇了过来,隐隐带着一股甜香,不知底下是什么人在卖花。
这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傅玉声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隐秘而又满足的快乐,那么的不可告人,只在这水汽中弥漫着,让人心醉神迷。
只可惜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块木头。若是换了别人,哪里还要费什么功夫?只消一个眼神,便能够心领神会,无须多言。
因为只一个人吃,孟青就吃得慢了,傅玉声怕他不自在,也稍微吃了点。又见他的茶快吃完了,也不喊人来冲,将他的茶盅端过来,自己替他倒满了。孟青拦他不住,看着他半晌,神情十分难解,傅玉声将他茶盅轻轻推到他面前,说:“孟老板慢些吃。他吃烟要吃好一阵子呢,我们就在这里闲闲的坐着。”又开玩笑的说道,“若是孟老板嫌闷,我们便请个女先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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