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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清换上衣服,到厨房开火。等水开的时候,程季泽绕她身后,双手圈住她,脑袋埋入她脖颈。她一只手绕到他脖子上,轻摸他耳垂,他有种小时候看母亲化妆,调皮逗她玩的错觉。那时候,父亲外面还没玩得那么欢,跟母亲关系尚算融洽,她对哥哥跟自己仍有些耐心。
程一清似乎在想什么。她突然问:“你刚才在KTV外……”
“什么?”他用手摸她耳朵。
她想了想,摇摇头,“没什么。”
他轻轻地笑:“神神秘秘。”
“面条没那么快好。你先去洗个澡。”
“一起?”他轻声试探。
“……不了,我待会再去。”
这话的意思,几乎是默认要在这里过夜。程季泽低头在她耳垂跟脖颈间的皮肤上轻吻,松开,又吻一吻。她轻推开他,说快点吧,不然面要坨了。他想到这夜会很长,也许还有无数个夜,才依依地放手。
程一清听着程季泽进浴室,水声哗哗。她关了火,转身出了客厅,进了程季泽房间。他房间角落是一张单人床,电话搁在床头柜上。靠窗下摆放了一张胡桃木长书桌,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下,是咖啡杯、两三张光盘、散落的书本文件跟一两根黑色水笔。
程一清迅速浏览桌面上的文件,都是寻常工作资料。再翻了翻他的文件夹,里面也都是开会的材料。
她有些释然,就像妻子在怀疑中去捉奸,整个过程忐忑不安,最后发觉丈夫比想像中要忠诚。这么看来,他在KTV外的电话,应该跟她无关,跟双程记或程记无关。
程一清转身离开,衣服下摆一晃,带落了床头柜上的一本英语原版书。书本掉落在地,夹在里面的一张纸掉落出来。她弯身捡起,见那上面是一页撕开的纸,潦草地手写着几行繁体字。
“向法院申请禁制,要求撤销在其他餐饮领域的商标注册”“可建议修改商标设计”……
后面几行字太潦草,她看不清,但显然都是程季泽的笔迹。
程一清有种被迫吃了块石头的感觉,胃部被碎石磨得阵阵作痛。她捏着纸条,第一个反应是拿出去拍照,回头再找专家商量。但她刚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程季泽的声音:“你看完了?”
她脚步一滞,但瞬间便下定决心,要直面这件事。
转过身,她面朝程季泽,他穿着杏白色家居服,头发半湿,干发巾搭在肩脖上,像只卸下利爪的豹子。但那只利爪并未离他而去,化作锋利的光,小心地藏在他的眼神里。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目光盯着程一清手里的纸条,“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她没明白他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决定要来我家翻东西?”他盯牢她,“从你说给我煮面开始?从你跟我接吻开始?还是从你决定来我家开始?”
“程季泽,不要无理取闹。是你借醉,我才送你回来——”
“如果不是为了翻我的文件,你会送我回来吗?”他逼近一步。程一清咬牙,“黐线
粤语,相当于骂人“神经”
——”他又逼近一步,脸颊快要贴上她的,眼神如一拳之隔的利刃,“还是说,你为了翻我文件,才跟我上床……”程一清面无表情,伸出手掌,直接掴他脸上。他硬生生承受这一掌,迅速将脸转回来,继续道,“然后像个bitch一样,被我脱光衣服——”她又是一掌,他转回脸,“在我手臂里喘息——”
“够了!”程一清喊。
程季泽盯牢她,像一座冰雕,不语。
程一清咬牙:“不要因为你是这样的人,就以为其他人也跟你一样不择手段。”
“我不择手段?那你呢?道德使者,还是正义化身?当年你觉得对不起何澄,为何不开个记者招待会交代一切?你对每个员工一片爱护之心,为何想方设法弄走笑姐,踢走李智?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进来翻我东西?我跟你,谁都没资格看不起谁。”
程一清心想,他以为我在利用他的感情,他以为我在利用他的感情。
但她什么也没说,不解释,将手头的纸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她看也不看程季泽一眼,迳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到门边。程季泽对着她的背影说:“香港程记那边考虑起诉广州程记商标侵权。程季康他们是认真的。我试过劝说,但他不会听我的。”
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照不到她。她的身子笼在阴影中,丢下一句“随时奉陪”,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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